来崇文殿和藏书馆的青年才俊日渐稀少,终一日,崔婉儿提着大壶的茶水过来时,只见一地撒落的宣纸、笔墨,散乱的蒲垫。
她想起这些日唐贤渐起的消沉,回到寝殿,他还在床上睡着。
“殿下,那些人今日怎么一个也没来?”
他闭着眼:“一个个地,都成北门派了。”
“变成赵皇后的人了?”
“对。”
崔婉儿站在床边,觉着不可思议:“可他们是太子殿下你的人啊!”
“我的人?”他冷笑一声,“哪有什么我的人、你的人,不过一帮逐利之人罢了。”
——可是,没有人,他如何斗得过赵念奴?
崔婉儿心下沉重,也不知可与自己走漏消息给阿娘有关,若是如此,她就太对不住唐贤,阿娘是不是也算出卖了她与他?
她怔怔地,抬眼间却见仍躺着的唐贤正垂着眼帘看她,目光里似有探究之意。她一时心虚,脱口而出:“不是我。”
“不是你什么?”
崔婉儿有些慌:“我知道一定是有人在赵皇后面前说了什么,她才会把你的人弄走。不是我说的,我什么也没说。”
唐贤勾勾嘴角:“我何曾说是你说的?东宫里又不是只你一个有眼睛的。你的手还疼吗?”
“不疼了,应该快痊愈了。多谢殿下关心。”
“过来,”他招招手,“陪我躺一会儿。”
“藏书馆那边......”
“我重要还是藏书馆重要嘛?”
他有些不耐,又似在撒娇,崔婉儿的心立时软了下来,脱了鞋爬到他身边,任他掀开被子把自己裹进怀里。
唐贤紧紧抱住她,把头埋进她的颈下,深深一嗅,又轻咬她颈间,含含糊糊地说道:“婉儿,做我的人好不好?”
崔婉儿只觉被咬之处痒痒地,却也奇怪地:“殿下,我一直是你的人啊。”
他轻笑一声,手掌覆上她身前的玲珑,却听着有脚步声轻轻嗒嗒地走近,班牙的声音响起:“殿下,明德殿有朝臣等着。”
“哦。”
唐贤有些败兴地应了声,放开崔婉儿,慢吞吞地起身下床。班牙替他穿上鞋袜、团袍,一个正眼也未给正从床上爬起的崔婉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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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时,她的手臂总算恢复得差不多,绷带也拆了。
这一晚,青茗替太子妃薛灵芸送来瓜果与甜饮,正巧唐贤不在,她与崔婉儿亲热地寒喧一会,悄悄地凑近她:“你猜我看到了什么?”
“什么?”
——她这样的开头,定然是有什么不平常的事情。
崔婉儿睁大了眼睛,等着她说出什么能让人咋舌的八卦。青茗咬着舌尖,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,被催了好两下,才说:“十六那日,太子妃要出去,可桃红身子不适,就让我跟了去。我们去了一家道观,太子妃令我守在一个屋院外,我无意间往院里望去,你猜,我看到了什么?”
“看到什么了呀?求求你,别卖关子了。”
青茗神秘一笑,恨不得贴着她的耳朵吐出几字:“一个男人。”
“什么?”崔婉儿不能确信。
“一,个,男,人。不是太子。”
“唿!”崔婉儿立时明白过来,“一定是年轻的,俊的,对吧?”
“当然了。”
崔婉儿虽然不太明白一个女的跟一个男的在一起能干些什么,大抵就是搂搂抱抱、亲亲摸摸的事,但即便这样,太子妃跟一个太子以外的男人在一起干这些事,便已经是石破天惊、神鬼共憎的了!
“太子知道吗?”她问。
“你傻呀,太子怎么会知道?要是知道,她们也不用去道观里私会了。”
“呀,”崔婉儿托起腮,一脸神往,“要是太子知道了,会不会很生气?打她?骂她?赶她走?把她的丑事告之天下?这样,她就再没脸欺负我们了!”
“你知道就行了,别多嘴。”
青茗没等到唐贤,留下瓜果、甜饮回宜春殿去了。
过了一会,唐贤回来,她迎上去:“太子妃让人送来了御婵香瓜、雪泡梅花露,殿下尝尝。”
“好。”
他应着,往案前蒲团一坐,拈起一块香瓜,却皱着眉,神色忧悒——自打编书的人跑光后,他就常常这副舒展不开的面孔。
崔婉儿很心疼,再想到连薛灵芸都落井下石,做出背叛之事,便觉着气不打一处来:“殿下,奴婢听到一个消息,是事关太子妃的。不过,殿下听了可不要太生气。”
“什么事?”他停下口中瓜果,招招手示意她坐到身边,用叉子拈了一块递给她,“你说,我不生气。”
“十六那日,太子妃去了宫外一座道观私会男人..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