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路老板惯用的库布里克凝视。
镜头里,刘伊妃扮演的张纯如透过镜头,打破了第四面墙,和观影者发生了眼神的直接对话!
没有极端的愤怒,没有痛苦的撕扯。
不煽情,不咆哮。
张纯如嘴角微微下沉,透出一种沉静的坚定。
镜头的特写,将扮演者刘伊妃的眼神戏真真切切地展现在观众眼前:
不闪不避,直视前方,瞳孔稳定而清澈,没有泪光,却让人感受到一种无声的叩问。
第二次观影的马丁·斯科塞斯突然惊觉!
此前他所有的关注点都在导演路宽身上,此刻却在刘伊妃的眼神里发现了另一种可堪琢磨的意味。
她把传统的库布里克凝视变得更加具有互动性,这种眼神似乎不是控诉,而是邀请!
谁能把眼神演出邀请的意味?
邀请观众与她一同直面历史,邀请观众同她一起完成这部历史著作,邀请观众成为这段惨痛记忆的见证人!
刘伊妃的眼神在此刻变成了真相的载体,而现场所有观众,成为了历史的共谋者。
年轻女演员的这段眼神独白,真令人拍案叫绝!
镜头在此处做了留白,没有给出丁元的答复,后面的故事大家都已经知晓了。
再次出现在窗前的张纯如,正在轰隆隆前行的火车上。
她要去美国东北部康涅狄格州的纽黑文市拜访邵子平。
他是爱国组织史维会的积极分子和重要成员,也是张纯如手记中提到最多的支持者、协作者。
邵子平1936年出生于金陵鼓楼医院,父亲邵毓麟是民国外交官,曾任驻日苯横滨总领事和驻韩国大使。
在国党败退宝岛后,邵子平随家迁居湾省,后辗转赴美。
张纯如在耶鲁大学附近的莱茵镇,找到了这位已经年逾甲的爱国学者。
简单寒暄后,脾性耿直的女作家直抒胸臆:“邵博士,我在洛杉矶的社区画展看到很多关于大屠杀的图片,丁先生说是你提供的。”
“对,1990年我在纽约发起了‘纪念金陵大屠杀受难同胞联合会’,又通过华人报商郑先生等人征集史料。”
邵子平目光沉稳地看着眼前志同道合的女作家:“一位名叫大卫马吉的美国人给我们提供了13卷未公开的胶片。”
“经洗印考证,我们发现是他的父亲约翰马吉在1937年金陵大屠杀期间秘密拍摄的影像,完整记录了日军烧杀抢掠的暴行!”
张纯如精神振奋,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能获取第一手史料,但她还需要仔细甄别。
不是对邵子平等人不信任,是已经完成过一本出版书籍的她知道,这种题材必须要慎之又慎。
这种类似“近乡情怯”的感觉,和2002年决心拍摄电影,却在五年后才动手的路宽相同。
事关民族的血海深仇,不可不慎。
张纯如和邵子平聊了良久,切实地开始钻研这段历史,务求将每一个细节都掰开、揉碎,毫无破绽地呈现在读者眼前。
只有这样,才不容诋毁和否认。
邵子平让妻子给年轻的张纯如准备了一间客房,又把车借给了她:
“纯如,耶鲁大学有1985年传教士发现的《魏特琳日记》原稿,1990年耶鲁大学神学院图书馆的斯茉利女士,将日记制成了缩微胶卷。”
“你如果需要的话,可以去借阅。”
此刻的张纯如充满了斗志,笑语嫣然地冲邵子平点头:“谢谢邵博士,麻烦了!”
邵子平惊异地发现,这位年轻的华裔女作家仿佛天生就拥有淡泊宁静的心态,每一次看她的眼神都是如此恬淡。
不过他还是劝诫道:“一定要小心日苯右翼,我们在去马吉家取胶片的时候就被跟踪追车,他们很疯狂!很危险!你要注意安全!”
“嗯,我知道了!”
张纯如一刻都不能等,在邵子平的劝说下吃了午饭,便急急忙忙地驱车前往耶鲁大学。
莱茵镇的秋色在车窗外掠过,红砖建筑与金黄梧桐交织,宁静中透着学术气息。
张纯如的车驶过小镇中心,拐入通往耶鲁大学的林荫道。
校园内,哥特式尖顶在阳光下投下庄严阴影,学生们抱着书本匆匆走过。
她把车停在神学图书馆前,石阶上刻着岁月的痕迹,仿佛无声地见证着历史的重量。
就像小刘此前体验生活的经历一样,从今天起,张纯如开始了在神学院图书馆早至晚归的生活。
女作家捧着复制版的《魏特琳日记》,时而静坐,时而疾走,时而踌躇踱步。。。
特写中,扮演者刘伊妃翻开复制文本,指腹轻抚1937年12月23日的记录——
“今天又救了27名妇女,但仍有12人被带走。。。”
她的指尖在“妇女”一词上短暂停顿,指甲边缘因用力而泛白,仿佛触碰到了那些未说出口的恐惧。
读到“小女孩蜷缩在讲台下三天不敢出声”时,张纯如无意识地屏住呼吸。
镜头推近她绷紧的线,一滴汗滑落至锁骨,像极了魏特琳笔下“妇女们无声的泪水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