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寒。
九娘醒来时便是有月儿出来的时辰了。
身下的木床吱呀响,像是十几年前她与苏棠一同玩耍的那座小屋子里挂满了蜘蛛网的床。
吱吱呀呀。
九娘坐起来,只觉着头有些儿疼。
昨夜儿又发生何事了?
她又为了什么,要去梨园搅那局?
风拂过,有些迷眼。
九娘有些疲惫地坐着,只是殷红的朱唇有些儿颤,连带着迷离的眼,又是一幅美人图。
吱呀。
木门被小心推开,有个男子进了来,甚是心疼。
“九娘,”他哽咽了一下,眸子里倒映的是九娘瘦弱的身子,“你为何要欺我?”
九娘轻抬头,眸子里是一贯的笑。
“你明知晓那是卯时,又何必要与我说是辰时?”
“你若是让我去,你若是让我去,你便……”
周舟山埋了埋头,苦笑一声。
“便不会成这样了啊……”
九娘笑:“周舟山,你放不下,我也一样。”
“九年啊,我们相识了九年。你与‘他’不也才相识了一年不到?”
九娘抬眼望,是厚厚的一层板子。
“他终究是我的病。治不了的。”
周舟山心头一落,甚是空荡。
他本想让九娘与他一同走,可如今 ,他也不知该怎么办了。
他早该知道的,早该知道的。
不过是权宜之计。
罢了。
周舟山硬是从唇边扯出一抹笑来,滞留在白生生的脸上,甚是难看。
“随你罢。”
他转身。
“我不愿做那拆线人。”
九娘默,朱唇轻启:“错负了。”
身后一阵清风,九娘猛地跃起,手迅速地欲打在周舟山脖子上。一张手掌挡来,阻了九娘的手。
“九娘,我不会害你,亦不会欺你。”
九娘叹了叹,道:“你出去后,告诉七喜,让她别来找我,你们便走罢。走得远一些,别叫那鬼子找到了。”
周舟山只是浅浅的一个“好”。
九娘放下手,轻盈地转了个弯,坐在了凳子上。
周舟山见身后无动静了,便缓缓地向了前走,似是面无神色般。
他顿了顿,侧身道:“挺疼的。”
九娘低眸,只剩唇有些颤。
半晌,再无声音。
这凉如水的夏夜,倒真是寒人。
“出来罢。”
门后一声轻响。
“你何时来的?”
一个黑影走来,苏棠的声音响起:“才来不久。”
他来时,只看见周舟山落寞的背影,并未知晓其他。
九娘自然知道。
九娘笑:“你来做什么?”
苏棠伏身坐在了凳子上,笑道:“来瞧瞧你如何了。”
“我?”
九娘拢拢发。
“我倒是好得紧。你呢,他们没有为难你?”
苏棠有些恍恍惚惚:“无有,我是大日本帝国的少爷,他们怎么敢反我。”
“噗嗤”一声,九娘便笑了,惹得苏棠也感到有些好笑。
“这儿就你我二人,何必如此呢?”
“是啊,何必如此。”
苏棠漆黑的眸子里什么也看不出。
九娘掩了笑,尔后又停下来。
“你当真无有事?”
苏棠笑:“当真无事。”
窗外月色如纱,皎皎如画。
苏棠愣了愣,脸上俊美得紧。
他道:“九儿,你执行任务时交接的地方在何处?”
九娘眸子里闪过一道光。
“你问这个作甚?”
“无事,只是想知晓罢了。这样让那帮日本人搜查时便可避开那处,好护你周全。”
九娘盯了他许久。
“酒馆。”
九娘站起身来,拢拢发,婀娜多姿地走着:“我去取些儿酒,你稍坐一小会儿。”
苏棠一声“好”。
九娘在院子里挖了许久才挖出来几瓶儿酒。连带着她指尖都是黑色的泥土,染没了白哲的手指。
她轻轻进了门。
“苏郎,来喝酒罢。”
不知怎的,九娘似是变得更美了几分,举着酒瓶的手细腻得很。
苏棠道:“这是我们存的酒?”
九娘未语,倒了青梅酒进杯子里。
苏棠又道:“九儿,你怎的去了这么久……”
九娘仍是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