案子不仅奇诡,元凶还残暴至此,需得尽早破案,遣旁人来,从熟悉案情到走访街邻寻找线索,难免耗费时间,赶巧我知道一些内情,大抵能推测元凶身在何处。”
沈沉碧微笑道:“我同皇伯父的心是一道的,都不想见北都混乱,令百姓难安,这案子交由我来查才能最快破获凶手。”
文合帝迟疑:“但你终归是涉案之人,于法理不合,理当避嫌。”
“是该避嫌的,”她故作忧愁,“茶楼案时,我也避了嫌,但结果呢,叫人倒打了一耙,我背负污名不打紧,却使得程大人兜了好大一个圈子,硬是拖到灭门惨案发生后才抓获凶手。”
“都说兵贵神速,一想到如此穷凶极恶之徒尚且在北都盘桓,我便心下惴惴,寝食难安。”
美人掩面难免触人心怀,又是看着长大的孩子,知她身子不好,谁来查案不过是桩小事,文合帝哪里会再同她争辩。
他当即道:“你有你的考量,朕准了便是,但案子奇诡,朕忧心你的安危,又怕朝中言官参你蔑视律法。”
他轻叹了口气,思忖片刻,起身亲自取了一个匣子递给她:“带上斩神卫的人罢,七星如今只有摇光在京中,你用这个玉简唤他,她即可随行。”
沈沉碧愣住。
她预料到了文合帝兴许会将程沂塞给她,却没想过他会将这么快让斩神卫明牌。
——斩神卫的府衙都还没有整理出来呢!
但细思后又觉得十分有道理,若她是文合帝,也会这般做。
程沂才刚在茶楼案中立功,刑部尚书一职空缺,文合帝有意晋他,眼下应当求稳,明德街与临安渡口的两桩血案风险太大,打眼一瞧便知非人力所能左右,自然不可能推他出来。
再便是他四年内平步青云至三品大员,已很招人眼红了,此案若再立功,怕是被被有心之人架起来烤,介时不仅他难以收场,文合帝也不好做。
倒是斩神卫这头,说是新立的衙门,但七星暗中为皇帝办事已有多年,现下最要紧的不是稳稳当当地入朝,而是亟需一个扬名立威的机会。
诡异古怪的血案,不正是绝佳的机会?
既能让摇光护她安然无恙,也能让斩神卫借此堵住朝中悠悠众口,邀买市井民心。
皇伯父素来能一步三算。
她垂眸掩下眸底流光,轻声谢恩。
斩神卫是一张谈不上好,但也绝对不坏的牌,文合帝既将它打出来,她接着便是。希夷已经渗透北都,迟早要与七星正面迎上。
那便乱起来罢,越乱越好。
坐上出宫的轿撵,沈沉碧抚摸着手里的玉简。
玉简拙朴,正面刻着“斩神”,背面刻着“摇光”,并无多余雕饰,但她把玩玉器无数,甫一入手便知这不是凡间物。
它的玉质不够剔透,内里飘着小片的棉,但仔细观摩便会发现那并不是寻常玉石生的瑕疵,它们会流动,仿佛天穹裹着星斗的云,星斗去往何处,它们便飘往何处。
像是某种意味的禁锢。
摇光。
染着蔻丹的手指在玉简上轻轻一敲,漂浮的星云在她指下漾开一圈圈流光。
“郡主,”踯躅忽然道,“今日尹真将在午门行刑,可要去观刑?”
她是不愿沈沉碧去的,大理寺判了尹真斩首,尸体悬挂在城门外示众三日之刑,刑场血腥,尹真如何死与她们并无多大关系,只是尹栀栀……
她大抵会想见尹真最后一面的。
但去与不去,终归看郡主选择。
身为女使,却替旁人做起了打算,她有些心虚地咬住嘴唇,惴惴地等沈沉碧发落。
过了好一会,轿撵上才传来一道很轻的“噢”,沈沉碧道:“竟是在今日,我倒给忘了,那便顺道去看看吧。”
出了宫门,她们换乘马车,赶到刑场时,刽子手已然了事,官差提着水桶清洗地面,尹真的尸首被抬上担架,用麻布一盖,摇摇晃晃往城门去。
围观的人群渐渐散了,监刑官还要盯着手下挂好尸首,不多时也上马离去。
沈沉碧走上行刑台,垂眸看着尹真跪过的地方,正要解开灵瞳的禁制,身后响起一道冷冽的声音。
“郡主为何在此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