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”她垂下眼,温柔笑笑。
“陛下如今这般宠爱美人,有朝一日,美人飞黄腾达,连带着全家鸡犬升天,便能与他见上一面了!”
她扑哧一笑:“鸡犬升天可不是这么用的。而且,没机会了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他死了。”她轻飘飘道。
拨雪自知失言,抬眼偷偷瞥她,见她面上未流露出一点哀伤,好似在讲一件毫不关己之事。
只是方才眼中的笑意消失殆尽。
拨雪正琢磨着如何安慰,便听她懒懒道:
“再去替我寻些酒来吧,就要之前你给我的那种。”
她刚欲开口,却见她摆了摆手,径直走向卧房:
“你可莫要扫我酒兴,我又不是整日纵饮,只这一回。你要是想劝,我就把你抓来,让你也尝尝灌酒的滋味。”
拨雪噤了声,转身寻了坛酒来。
坛子虽不大,却也比方才的壶大上不少,她单手颠了颠,有些重,笑道:“你倒是豪爽。”
拨雪凝眉道:“美人,借酒浇愁愁更愁。”
她随意倒了一杯,反手端起,目光凝在微颤的酒水上,道:“谁告诉你我要浇愁?”
“那这......”拨雪挠了挠头。
“待会儿你便懂了。”
她自嘲一笑,把杯中酒一饮而尽,自觉其中滋味与芭蕉杯中可差了太多。
不知是心境变了,还是此刻无他作陪。
内殿由拨雪值夜,她双膝正托着下巴,坐在阶前打盹,却听见些细碎的脚步声。
她猛地惊醒。
来人竟是陛下,一同跟随的李大人朝她比了个“嘘”的手势,便停在阶前。
“吱呀”一声,陛下自己推开了内殿门。
她这才反应过来美人让再拿酒来的意图。
美人算准陛下会来,且不想让他察觉,她曾出去过。
晏长曜一进门,映入眼帘的,便是她趴在桌上,半倚小臂,像只倦懒的狸奴。
他搭眼一看,桌上搁着半杯酒,地上还放了只酒坛。
“谁呀,进门也不说一声。”
她嘟囔道,堪堪抬起头来,瞥他一眼,
“哦,陛下啊,坐吧。”
他未作声,瞧着她两颊泛着些醉红,眼中染着朦胧酒气。行至桌前坐下,端起她剩下的酒,淡淡道:“越来越没规矩。”
他并无责怪之意,她也未惶恐,只冲他随意一笑。
她唇上本就浸润了酒水,经烛一照,晶莹诱人。
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,自她落在杯上的唇印处,举杯一饮而尽。
酒过喉时,喉结上下一动。
她单手撑腮,挑了挑眉,加深了笑意。
“陛下舍弃美人作陪,大半夜跑到妾这里来做什么?”
他将杯撂在桌上,似同她解释一般道:
“张美人求完朕,便回宫去了,朕来你这儿是一时兴起。除了砚泽,无人知晓,不会给你添麻烦。”
“那陛下可满意妾的法子?”
她偏头盯了他一会儿,又续了杯酒。
“不满意,太过优柔。”
他瞧她只给自己添酒,并无给他一杯的意思,揶揄道,
“怎么,不欢迎朕?你自作主张,令张氏来找朕,结果反倒自己不开心。”
她莫名其妙望他一眼。
他该不会以为,她在因张美人吃醋吧?
罢了,姑且就让他这般想好了。
她醉醺醺回道:
“何谈优柔?这只能叫怀柔。陛下所忧,不过是前朝世家不忠。如今张尧这个主心骨已死,旁系该革职的革职,该发配的发配便是,何故非要赶尽杀绝?您留他们一命,张美人也能对您感激几分,不是吗?”
“朕无谓她的感激。”他直直望着她。
她迎着他的目光,轻轻抿了一口酒,抬手将杯子递至他唇边,盈盈一笑:
“共饮一杯,足矣。”
他垂眼看了看杯中剩酒:
“太少,不够畅快。”
话虽如此,却依着她的手,将杯中酒喝了个干净。
“原来陛下知道一杯酒不够畅快啊。可按您行事,动辄便是全族身家性命,想来再过个几年,几十年,几百年,朝臣便仅余这一杯咯。”
她晃了晃杯子。
“你在点朕。”他幽幽道,“朕活不了几百年。”
“陛下可是万岁呢。”
她双眼一弯,收回杯来。
“不过,朕允了张美人所请。”
他自顾自拿起一只空盏,添了些酒,
“朕命她来当说客,若办得好,朕便放了她的族人。”
“哦?”她侧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