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热源上画圈,却又瑟瑟地收回。
一股自厌陡然而生。
他一直都明白的,那么一点温暖是捂热不了无边无际的寒冷的,但这样深沉的海,却能将那么一星点的光源吞没,让它挣扎着共同沉沦。
哥哥曾经教导他,没人能救他,他只有不断反省,只有努力追赶,才配和他们这样的人站在一起,才配跪在列祖列宗面前磕头;哥哥说,他从前生活在那种地方,近墨者黑,本性低劣,在他完全走上正道之前,更不许去玷污旁人。
可那点光源却一把抓住他的手,他渐渐感受出来,那是一双小手,耐心地揉搓着他的指头,往他指头上吹着热气。他的瑟缩都被她固执地打断,那一瞬间的迟疑,却让那一丝丝的甜蜜陡然放大,在寂静的深海炸开花来,花叶带着甜腻的香气,沁入他的骨髓,也让他生出了一点不该有的贪恋来。
像他一般生活在黑暗中的蛆虫,只要尝到一点美好,就会忍不住爬上去,吞噬殆尽。
这便是贪念。
可他也知道,世间万事万物都有代价,这样的美好,越是来的轻而易举,便越是危险沉沦。待到他泥足深陷,那点光源却抽身而去之时,他又当如何?
何况,她早就已经有了心仪之人。
施舍给他的这点善意,不过是因为误会是他对她有恩,就连这个误会,也是他不愿坦白的虚妄的谎言,他才不要自取其辱。
大抵是伤的太重,意志格外薄弱。他撑着最后一口气,狠狠将自己的手抽开,然后昏死过去。
许久,百川果然出现。
看着已经昏过去的赵堂浔,孟令仪和百川简单地交代了几句情况。
“殿下在京城有一个宅子,从前都会去那里。孟小姐,烦请您先把殿下带过去,属下必须回废庙善后,否则留下痕迹后果不堪设想。”
孟令仪没多问其他,而是道:“有马车吗?或者马也行。”
“还有,我怎么带他出去呢?这里进来的地方有人守着,我也不好交代。”
百川面露难色:“我们的人一时半会进不来,属下也不知。不过,这后山有一条小路,可以从这里出去。”
孟令仪心中长长叹了一口气。敢情他来的时候就那么自信自己能掌控住局面?又或者根本不在乎死了就死了?一点准备都不做?
她问清楚了那处宅子和小路的位置。
“你先去吧,我来想办法。”
百川有些犹豫,似乎是不太相信她。
“你要是不信我,那我走就是了,你也没有别的办法。”
孟令仪无奈道,作势要把压在她身上的赵堂浔推开。
百川连忙低头:“孟小姐,属下没有任何不敬,那属下就先去了。”
他形容也狼狈,不比赵堂浔好上几分,说完,还撩起袍角跪下:
“您的恩情,属下此生难忘,下辈子任您差遣,给您做牛做马,绝无怨言!”
孟令仪无奈腹诽,还得下辈子,这辈子不行吗?
但是她也没工夫和他计较,连连挥手:“快去吧。”
百川又是一步三回头看着赵堂浔,恋恋不舍地离开。
孟令仪皱着眉,来回看着二人,撇了撇嘴,吃力地把赵堂浔扶起来,让他靠在树上。
“你乖乖在这待着,我去去就来。”
尾音被风一吹,消散在林子里,眼前人面色苍白,双眸紧闭,没有任何回应。
孟令仪叹了一口气站起来,敷衍地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裳,原路跑回宴席上,她浑身狼狈不堪,不敢贸然进去,远远地看了看,徐惠敏也不知去哪了,就算她在,她们起初是一起坐太子府上的马车来的,既然不能暴露,那也无济于事。
她目光一移,只见还有一个位子空着,回想了一下——是冯媛的。
正寻思冯媛去哪了,忽然,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拍,她本就鬼鬼祟祟,被这么一拍,差点跳起来。
回头一看,冯媛眼睛肿的像核桃,孟令仪脸上黑一团红一团,两人大眼瞪小眼,异口同声:
“你干什么去了?!”
冯媛咽了咽口水,别扭地开口:“我没脸见人了,出去躲了一会。”
她上上下下打量着孟令仪,脸色像是见了鬼:“你……你……一会没见……你……”
孟令仪拉起冯媛的手,冯媛下意识想甩开,就听她很急促地恳求:
“你有没有办法,帮我弄一辆马车……一匹马也行!”
冯媛有些莫名其妙,刚想冷着脸回答她为何要帮她,毕竟……她们的关系……唉……
但她拒绝的话哽在喉咙里,叹了口气,又问:“我上哪给你弄马车,你要干嘛?”
“我现在真的很着急,一时半会说不清楚,帮帮我,行吗?”
冯媛心里百转千回。
从前十七殿下风光正盛,不少女子也倾心于他,那是,他们二人的婚约是大家心知肚明的,她也忍不住提前行使这女主人的权利,若是知晓了旁的女子的心思,少不了明里暗里尖酸刻薄几句。
她也曾想,被孟令仪撞见了这样不体面的时刻,从今往后怕是睡前想起都要睁眼一昼夜了,以后见到她,怕是都要绕着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