衡笑得懒倦:“你说得对,所以后来我导师看了以后批评我,说觉得做这样的东西没有意义。”
他的语气,跟昨晚在走廊上对朋友说“不回首都”是一样的。
方渝微怔了下。
裴舒衡没抬头,继续垂眸裁着隔音板,白皙的手指搭在刀背上,手腕很稳,手臂发力,可以看得到薄薄一层肌肉的轮廓。
他今天穿了黑色T恤和卡其色短裤,脖子上有根银色金属项链,十字架形状的吊坠垂在领口,随着他的动作轻轻地摇晃。
方渝知道自己的注意力不该在裴舒衡腿上,但她发现——
他没有腿毛。
嗯……应该不会没有,而是刮掉了。
没想到他还服美役呢。
方渝正盯着看,冷不防裴舒衡突然抬起了头。
见她视线朝下,他像是也吃了一惊。
须臾,裴舒衡带着几分戏谑和痞气道:“看哪儿呢?”
方渝慌乱地收回视线,强作镇定道:“没看哪儿。”
她用怀疑的眼光打量了一番裴舒衡带来的吸音板:“这个真有用吗?”
裴舒衡说“有用”,告诉方渝:“我当时测试了很多隔音材料,这个效果好又方便拆装,你看,这个背胶是不会伤害墙面的。”
方渝想了想说:“那你先在这边忙,我去化个妆,待会儿我们拍视频。”
裴舒衡一边把裁好的隔音板往墙上比划,一边问:“现在你有心情拍?”
方渝没说有还是没有,而是提到了另一件无关的小事:“我早上刷到了MR新出的纪录片,讲的是黑脚信天翁。”
“什么翁?”裴舒衡没听清。
“黑脚信天翁,一种海鸟,”方渝断断续续地回忆着,“有风才能飞,没风了落在海面上,就会被鲨鱼吃掉。”
她的嗓音很平静:“我遇到风了,我不想被吃掉。”
方渝想象不到自己目前死水一般的人生会有怎样的转机,她只是意识到,这条爆火的帖子,也许是她现在能抓住的唯一浮木。
她不想被生活一口吞没、嚼碎灵魂,变得庸俗无趣,麻木不仁。
方渝清楚她不会就这样放弃梦想,她还是想要做摄影师,拍自己想拍的东西,那时她不必再受制于父母,也没有人会逼她相亲了。
裴舒衡不知听懂了没有,但他忙碌的动作似乎停顿了一下。
方渝涂粉底的时候宁意给她来了电话,方渝按下接听,宁意在那头风风火火地说:“小鱼,我现在开车过去找你,你还好吧?”
方渝一边用粉扑拍开粉底,一边说:“没事儿,裴舒衡来了。”
“裴舒衡?他真来了?”
宁意先是惊诧,随后又评价道:“那他人不错啊。”
方渝承认说“是还行”。
毕竟她也没想到他会来,并且要给她装隔音层。
这的确是她没想过的解决办法。
方渝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宁意聊了几句天,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她化完了妆,听着裴舒衡在那边还没捣鼓完,方渝打开手机,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了他的名字和“茧”这两个关键词。
也许是因为时间久远,她往下翻了几下,才找到了关于他的新闻,那时媒体用了夸张而耸动的标题——「首日观众过万!神颜雕塑家裴舒衡成为首都青年艺术展“顶流”」。
方渝点进去,看到了裴舒衡和他作品的合影。
镜头里他笑得完美无瑕,周围人潮汹涌、水泄不通,把他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。
新闻里介绍了他的作品和艺术理念,并且详细描述了他受欢迎的程度,能想象那时候裴舒衡一定是风头无两。
他为什么不留在首都继续过这种日子呢。
方渝带着疑惑退出了网页,等她回到房间,裴舒衡已经把吸音板都贴好了。
几种颜色经他搭配,朦胧而有生机,看着就仿佛置身于清晨雾气下的花丛,确实就像他说的那样,很有花园的感觉。
“谢谢你。”方渝真诚地说。
“谢什么,”裴舒衡漫不经心地倚着他刚贴好的墙面,美工刀在手里打了个转,“材料费算你三百,设计费一百,工费一百,加急一百,一共六百,价格挺公道吧?”
方渝:?
方渝:我决定收回我刚才的话。
方渝:趁火打劫,你人挺一般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