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章第20章
段沉玉侧过脸,嗓音平和:“无妨。许是积雪太重,屋顶掉了些瓦片下来。风雪夜,不必惊扰,明日再寻人修缮即可。”门外仆从闻言,似乎迟疑了一下,但终究信了说辞,应了声,脚步声渐远,去给管事禀报。
他转回脸垂眸看身下的人,就见少女一把扯下面巾,露出张憋红的俏脸和一双的明亮眼睛。
段沉玉面露惊讶,旋即松开了手站起身。
“对不住,宁娘子。”
他朝宁禾伸出了手。
宁禾捂着脖子低咳了两声。
她瞪了段沉玉一眼,没好气拍开他的手,自己爬了起来。段沉玉面带歉意,引着她绕过屏风到内间,点亮一盏油灯。昏黄的灯火驱散黑暗,宁禾坐到软榻上,随意打量了几眼他住的地方。段沉玉目光落在雪颈间的指痕上,眸光歉疚:“宁娘子,是玉的错,竞没认出是你。”
宁禾脑海里还是方才他异于平日的神情,并没说话。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?
温雅的,矜傲守礼的,冷漠的,还是……
段沉玉见宁禾不作声,转身到柜中拿出伤药,柔声道:“这伤药能活血化瘀,娘子若信得过,我来替你上药。”
宁禾回过神,看他愧疚的模样,微微仰起下巴,算是默许了。他搬了椅子坐到她面前,打开罐盖,指尖取了些药膏,轻柔涂抹在红痕上。火辣辣的痛,宁禾怨气很重:“我们同行一路,相处也算日久,你竞连我的身形气息都认不出?”
闻言,段沉玉手指顿了顿,“如今身在异国,又做了晋王府的门客,不得不万事谨慎。方才听到动静,以为是杀手,未曾细辨便出了手。”“是玉之过。”
宁禾哦了一声,不说话了。
谁知道是真没认出来还是假没认出来。
要不是还需要这个盟友,她方才早拔剑反杀了。温热的指腹在皮肤上揉滑,带来酥酥麻麻的痒意,宁禾没忍住往下低了点下巴。
段沉玉身量高,屋内灯火又昏暗,宁禾一低头,他便更看不清了。“阿禾,别动,放松些。”
他轻轻捏着她的下巴,往上抬了抬。
昏黄灯火下,少年纤长睫毛低垂,神情认真,指腹在她皮肤上轻轻摩挲。他身上的兰草香淡雅,宁禾微微出神,一时忽略了他亲昵的称呼。段沉玉感觉到她一眨不眨的视线,温声疑惑:“阿禾?”他一说话,宁禾才收了视线。
意识到段沉玉唤了什么,她想了想还是没拒绝。一个称呼罢了。
她目光一会落在右边,一会落在左边,避免落在他脸上,唇瓣也微微抿起。侧颈也有一点红痕,段沉玉轻轻掰她下巴,往她耳畔靠了靠,“阿禾,侧头。”
两人离得很近,他呵气如兰,潮热的吐息拂过宁禾耳廓。好痒。
痒得宁禾轻抖了一下,猛地转头,鼻尖和他的相擦而过。四目相对,呼吸缠绕。
距离近到她能看清段沉玉乌沉的瞳仁,倒映着她瞪圆的眼睛。她眨了眨眼,慌忙后撤。
段沉玉静静看着她,眉眼柔和:“阿禾,药还未涂完。”宁禾觉得氛围太奇怪了,她浑身不自在,摇头拒绝:“可以了,不用涂了。”
陷入沉寂,段沉玉又看了眼她的脖颈,袖下的手指微捻,起身收拾好药膏。他率先打破沉默,“阿禾深夜来寻,可是有要事?”闻言宁禾立马正色,问道:“想问问你晋王苻柳的情况。”段沉玉摇头:“我昨日才见了他一面,对这里的情况还不太清楚。”宁禾有些失望。
但一想也是,才来没两天,怎么可能这么快摸清楚?是她操之过急了。她叹了口气:“那等有重要消息了,你再给我递信。”段沉玉点头,突然看到她夜行衣下摆处沾了不少雪水泥渍,裤腿湿漉漉贴在身上。
“你衣裳湿了。”
他转身走到自己的箱笼前,略一翻找,取出一套他平日穿的月白色绫缎中衣和一件鸦青色外袍,递到宁禾面前。
“北方不比江南,穿湿衣易得风寒。这套衣裳我尚未上过身,阿禾若不介意,暂且换上。”
宁禾看了看他手中干净柔软的衣物,稍作迟疑,还是接了过来,“多谢。”这段时日要打起精神查事,可不能病倒。
段沉玉转到屏风后避开。
襄恋窣窣一阵子,传来宁禾的嗓音:“好了。”段沉玉走回内室,看到她的模样,眸光微凝。他的身量比她高出很多,衣裳对她来说太过宽大。衣袖长出一截,衣摆曳地,宽大领口微敞,露出锁骨和一小片雪白肌肤,发丝随意用一根木簪挽起,看起来比平日多了些娇慵纤娜。宁禾穿着…他的衣袍。
段沉玉微微移开视线,正要说话,门外再次响起脚步声,伴随着恭敬的请示:“沈郎君,公爷忽有要事,命小人前来,请您即刻过书房一叙。”段沉玉眉头微动,回道:“知道了,我即刻便来。”他转向宁禾,压低声线:“阿禾,我有话要对你说,你暂且在此等候,莫要出声,我去去便回。”
说着,指了指那张铺设整齐的床榻,“若是困倦,可稍作歇息。”宁禾点了点头。
段沉玉穿好外袍,整理了一下衣冠,推门随那仆从离去。室内重归寂静,只余油灯摇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