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2章第五十二章
从山坡望出去，南面不远处便是一条浅溪，溪水清澈见底，波光浮动，周匝碧树云影俱都倒映其中，随水波摇曳生姿，令人见之心喜。沈纤慈轻敛裙裾，小心地迈过生满青苔的石块，在岸边蹲下身，轻轻拨动水面，清凉溪水从指间悄然滑过，她取出帕子，刚要浸入水中，便瞧见那匹马也在溪边饮水吃草。
沈纤慈瞬间收回了手，虽然马是在下游饮水，但也是同一条小溪，她在前头洗脸,他的马在后头饮水，当真是怎么想怎么怪。“喂，你能不能把马牵远些？?"沈纤慈觉得自己的“好心情"被破坏殆尽，语气也不怎么好。
裴述抚了抚马鬃，“你以为这条溪流是专为给你洗脸的，你就没想过林间这些鸟兽鱼虫，平素从何处饮水，说起来还是你占用了它们的水源。”沈纤慈不想还好，顺着他的话头一想，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，连自己方才沾了水的手也嫌弃上了，拿着帕子来回擦拭，道：“你怎么不早说？”她以往泡茶用的山泉水是从玉泉山运来的，山上有专人看护，山间的泉水要运往达官显贵的府邸，哪会让那些野兽糟蹋了去，但在野外林子里就不一样了沈纤慈见眼前溪水既清且幽，甚至能瞧见数尾游鱼从水中游弋，清冽如许，她却怎么也下不去手了，瞥了眼那匹欢快饮水的马，更觉碍眼，她还比不上一匹马。
忿忿地踢开脚边一块碎石，下一瞬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脚背滑过，她低头看去一眼，瞬间头皮发麻，手脚冰凉，像被钉子钉住了一般，颤声道：“裴述，你，你过来一下。”
裴述察觉到她的异样，随手从箭筒里取了支箭，疾步走近，看到那条在她脚边缠绕的斑斓花蛇，轻声喝道：“别动！”随着他话音落下，一支箭飞射而来，刹那间，已将花蛇钉于地面，箭羽尚在微微颤动。
裴述这一箭，威力非同凡响，蛇身在扭动之下断成两截，不光血肉模糊，头尾还在胡乱扭动。
沈纤慈见了这场景，几欲作呕，一边拼命踢脚一边惊声尖叫，“啊，滚开，滚开一一”
裴述几步上前，沈纤慈好不容易抓到一个活生生的人，恨不能跳到他身上去，等她回过神来，人已扑到他的怀里，两条胳膊正紧紧环着他的脖子。裴述被她当树桩一般又抓又爬，勒得有些喘不上气，试图将她放下。沈纤慈本已吓得魂不附体，冰凉滑腻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脚面，哪里肯落地，他一将她往地下放，她便踢腾着腿搂得更紧了，“我不要下去！”裴述怀里像抱了条活蹦乱跳的鱼，湿漉漉的滑不溜手，一不小心就会让它蹦出去，他干脆调整了一下姿势，空出一只手来打了个呼哨。身体骤然抬高，沈纤慈短暂的迷茫过后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正被裴述抱着，还是那种抱小孩的姿势，一股羞赧涌上心头，多少冲散了几分惊吓恐惧。她低头看他一眼，注意力已被转移，忍不住道：“你为什么要这样抱我？”他干脆把她扛肩上得了，那岂不是更方便。话说出口，沈纤慈便觉出话中的不妥，她这会儿就该厉声呵斥，把他推得远远的，而不是在意他用何种姿势来抱她，最要命的是，她居然并不抵触，难不成她心里是想让他抱她的，这个念头一冒出来，她就羞得想钻地缝。“或者你想下去？"裴述作势松手。
沈纤慈顾不上其他，赶忙搂紧了他，却忘记自己的位置比之前要高，身子往前一倾，顿时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，低头一瞧，双颊瞬间涨得通红，捂住自己的胸口，叫道：“你在看什么？！”
裴述实在冤枉得很，在那抹雪肤晃到眼前时，他便别开了头，顶多一晃而过，能瞧见什么，但跟她说这个显然是说不清的，他把她拉远了些，沉声道：“不想摔下去，就别乱动。”
沈纤慈哼了一声以作回应，她擦擦眼角，手搭在他的肩上，轻轻晃了下腿，她这会儿其实已经没那么怕了，但又不想让他瞧出来。“上去吧。"裴述走到马前。
沈纤慈踩住马蹬，翻身上马，不自在地拉了拉衣襟，上面似乎依然残留着气息拂过的灼热，一时想起他的可恶之处，又是一阵心烦意乱，理了理头发道：“我还没洗脸呢。”
裴述从马上解下水囊递给她。
他递过来的动作太过自然，自然到旁人再推拒都显得矫情，何况沈纤慈也的确需要清水来清洗。
山野间鸟鸣啁啾，流水潺潺，沈纤慈将手帕打湿，擦拭脸颊，一张闭月羞花的动人脸庞，犹如花枝蘸水，明艳不可方物，偏生有的人就是能瞧也不瞧，看也不看。
周边遮天蔽日的碧树浓荫，蝉鸣声声不绝，她望了望四周，转眼看向在前面牵马的裴述。
“你这马还不错。"她随意地说道。
裴述应了一下，“嗯。”
这种时候，他不是应该谦虚一番，或是顺着她的话头多说几句么，嗯一声算怎么回事，沈纤慈又道：“我们还要走多久？”“不清楚。"裴述回答得依旧简洁。
少顷，沈纤慈指着一棵树问道：“这是什么树？”裴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，漫不经心道：“松树。”她难道会认不出这是松树，要是她指着天上飘着的云朵，问他那个棉花一样的东西叫什么，他是不是也能面不改色地告诉她那东西叫云！沈纤慈盯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