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少主?少主?”
耳旁一片嘈杂。
他慢慢睁开眼睛,他手下的几个汉子正围在他面前,一脸惊疑。他皱皱眉:“吵什么?”
“少主你......”他们迟疑着。
此时他觉着自己的身子有些别扭,身后凉凉的,往左看,手腕圈在墙面的一个铁圈里,往右看,亦是。低头看......身量修长、腰身紧实,两条腿又长又直,脚丫子像两只小船,轻巧地站在石板地上。
——只是全身不着一缕。
像一只漂亮的白条鸡,只不过这只鸡是他自己。
“谁干的?!”
他嚎叫一声,只觉从头到脚一股寒气来回窜动,窜起一层一层鸡皮疙瘩。
刚刚挂在这里的,明明是佘非忍那臭小子!
汉子们摇着头,眼里虽是疑惑,却似憋着笑:“少主,你说你不是真心想杀他,然后让我们走开,过一个时辰再回来......我们以为......”
“把我放下!!”他气急败坏地又长嚎一声。
他的上好缎袍已不见,扔在地上的只是一件普通的蓝衫。
佘非忍穿走了他的衣服。
那倒也罢了。
他压下羞耻,让那些汉子们细细查看他的身子和头上可有伤口或异常,竟然完好无损。佘非忍只是把他挂在这里,连这地窖的门都不曾锁上,显然是留了他一条活路。
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心头不知是何滋味。
当发现莫紫萸也不见时,他竟没有生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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兰邑。
封地属下的百姓失踪,尤其是老户头家的,宣六遥总归要去探望一下。
他也听进去了佘非忍的话,只当不知阿扎已死,照常询问起阿扎失踪时的情形。老户头自然不知,但他在找寻时也听到了一些消息:“阿扎不见那日,有人瞧见她与木王殿下您的弟子在一起,身边还跟着一位年轻的公子。”
宣六遥吃了一惊,佘非忍明明显得跟她不太认得似的。他不动声色,又询问几句,留下一些抚慰的银子,答应会帮着继续寻找。
回到木王府,他唤来越明,不过逼问了几句,越明便招了:阿扎被佘非忍弄死了......他也参与了。
他虽是他国的王子,却也忍不住跪在宣六遥跟前汗下如雨:“非忍是气她差点害死我俩,下手重了些。”
“她一个姑娘家,如何害得死你俩?!”宣六遥惊怒交加。
越明将那日奇遇一一说过,当然他并不知道林宁给佘非忍看的纸卷,也不知佘非忍与老六打过的照面。
宣六遥越听越诧异:“林宁?五十多岁?”
他反复询问,越明讲的虽不算流畅,倒也前后对得上。
可生死簿上,林宁明明在二十五岁时便已死了。
林宁的事,紫萸只跟他一人讲过,不过也说不准佘非忍耳力好,把他和她的窃窃私语听了去,然后和越明提前编好的供词。但林宁长得像胡不宜,在他看来是理所当然,但佘非忍若要编成这样,那也实属太凑巧了些。
他压下疑窦,先着手处理阿扎的事:“阿扎的尸骨要找回来。你和非忍的罪责也总要承担,你先带人把尸骨还回去,等非忍回来一起算帐。”
越明领命而去。
宣六遥一个人呆呆坐在书房里。他的心中也无太多愤怒,佘非忍做出这种事像已在情理之中似的,想得难听一点,就像自己养的一条恶犬,时不时地咬死个人,可偏偏自己对它用情至深,总舍不得打死它。
也不能真的把他当成一条狗拴起来。
也不知坐了多久,胡不宜牵着宣斯玉的手进来:“师父,非忍不在,斯玉的功课不能荒废了,你来教他读书吧?”
一大一小,鲜灵灵地站在他面前。大的明眸皓齿、巧笑嫣然,小的粉雕玉琢、半情半愿,俩人倚在一起,像是最亲的亲人。
宣六遥靠在椅背上,看了他俩好一会,才浅浅一笑:“好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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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不宜把宣斯玉交到他手上,转身想要离开书房。
“你别走。”
“师父是有何吩咐么?”
“斯玉读书,你也别想偷懒,留下来伴读。磨墨、镇纸这类的活总得有人干吧。”他一脸认真。
胡不宜微微噘了噘嘴:“我去叫知画来。”
“为师的话,说了没用是么?”他板起脸。
只是胡不宜的脚尖在地板上蹭了半个圈,一溜烟地跑掉了——果然“为师”的话,说了没用。
好在半刻后,她又拿了宣斯玉的书册回来了,总归也是给了宣六遥一点薄面。尤其与宣斯玉并排坐着,抬头认真地看着他讲书时,他觉着“薄面”上起了一层淡淡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