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些心思,他也未跟胡不宜讲。
毕竟话不可说得太满,先做了再说。
他发去了请求入京的奏折。
奏折发出没两日,有人求见宣六遥,说是他的故人,姓苏。
姓苏,莫不是苏四海?
他曾说两年之内要回来继续攻打西北,可西北这两年也一直太太平平的。宣六遥正有些好奇苏四海如今怎样了,毫不犹豫地让人进了来。
站在眼前的,却不是那个两鬓早已斑白的苏四海,而是一个二十出头,英俊挺拔如一座玉山的青年公子:“在下北翼国王子越明,遵护国苏大将军的意思前来拜会木王殿下,这是苏大将军的荐信。”
他挺秀如木,宣六遥不禁多看了他两眼,才打开手中信纸。
苏四海不知怎么想的,竟把这北翼国王子打发到他手下做弟子,想让宣六遥教他一些治国之道、带兵之法,法术就算了,他怕将来降不住这个小主子。
之前苏四海既带了北翼国兵士入侵,那北翼国便是大梁朝敌国,让他教一个敌国的王子如何治国带兵,这不是让他犯下叛国罪嘛!
他正要开口拒绝,门口人影一闪,胡不宜走了进来:“宣六......”
她与这个长相英俊的北翼国王子的视线撞上,各自眼里亮了亮,连着接下来说话的声音也软了许多:“遥,斯玉这会闹着不肯写字,想去打野兔,我们带他去可好?”
宣六遥原已注意到她和越明的对视,心里正泛着酸,听到这话更是着了恼:“读书......”
“好啊!我与你们一起去!”越明竟一言打断他的话,眼神发亮、兴致勃勃地跟胡不宜自荐。
胡不宜应了一声“好”,问也不问一声宣六遥,自顾自带着越明走了。
俩人步履匆匆,奔着有趣的事而去。
而宣六遥一人呆在见客的堂屋里,明明有两肚子拒绝的话要说,却像被锯了嘴的葫芦被吊起来哐哐哐地拍打:气,气,气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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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眼下,
宣斯玉拿着一只小弓,跟在他们仨身后追得像个小傻子似地,偏偏开心得不像话,连白鹿也不骑了。
他们仨个年纪相仿,投契得如同熟识了好多年似的朋友一般,连笑也是齐唰唰地。
宣斯玉跑得慢喊他们等等,他们笑。
宣斯玉摔了一跤,他们笑。
宣斯玉要哭,他们笑......
只把宣斯玉当成了个笑话似的。
宣六遥气得攥紧了拳头,差点忘了从天眼中退出。
他想了想,还是不整日里坐在屋里了。他去马厩牵了马,往他们玩耍的那片白树林而去。
白树林离得不远,只在木王府的西边,因着树干色浅如玉,他们便叫它白树林。
他到的时候,他们几个似乎在玩捉迷藏,宣斯玉小小的身影躲在树林边的树后,探着头往林子里看,而他们仨个,不见踪影,约摸都在林子里藏着。
也不怕宣斯玉落了单遇了危险。
宣六遥策马走近,一伸手,一根看不见的绳索拦腰将宣斯玉凌空拽起,直落身前,然后勒转马头,头也不回地回府去了。
只听他们仨个从林子里追出来,在后边大呼小叫。
宣六遥冷笑一声,幸好是他,若是旁的不安好心的贼人就此掳走宣斯玉,看他们还叫得出来!
回了府,他将宣斯玉夹在腰间,直送到知画手上,沉着脸吩咐:“看好世子。”
“是。”知画看他脸色难看,不敢辩解。
他有心想再责备宣斯玉两句,可看他一脸莫名与怯怯,心便软了下来。招招手:“过来。”
“是,爹爹。”
宣斯玉应着,挪着脚步小心走到他身前。
他的肌肤很是白嫩,并未因边塞的风粗砺而变得粗糙,他的眼睛亦是黑亮,纯净如水。
宣六遥的心下一动,原来血缘之情不管来历。他不知宣斯玉与他有何渊源,只是眼下他成了自己的儿子,他的心里便对他生出了无数疼惜。
他不知要说什么,嘱他好好读止?嘱他听话莫要乱走?
可他并不想让宣斯玉成为一个只知读书的文弱人,也并非不让他与胡不宜他们亲近,或许刚才他不该把宣斯玉就这么带回来,此时似乎有些不好收场。
屋外噼里啪啦的脚步声急匆匆地冲进来。
“斯玉!你在这里啊!”
他们如释重负,随即互相对视着,似乎有些不解宣六遥突如其来的不近人情。宣六遥也突然觉着了自己的荒唐之处:胡不宜和佘非忍,他俩不欠他的!
他俩并非一定要对宣斯玉好,没有义务教他读书、陪他玩耍,可他俩这么做了,他却还嫌弃他们对自己的儿子不够好,还让他们下不来台,也把自己架在中间无处着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