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再想办法回东宫去吧。”
“啊......”
崔婉儿呆呆地——自己被赶回来,是要去赵念奴身边的,若是再回东宫,自己的这顿打、这些委屈,不是白受了么?
赵念奴见她又是一副呆样,不由得笑了一下:“扶我坐下。”
“哦.....是。”
崔婉儿赶紧起身,将赵念奴扶着在蒲团上坐好,又替她整理好裙裾,才又跪在一旁等着听训。
赵念奴的笑淡淡的,却又是一副“吃过二十年盐”的居高临下,却又夹杂着随和与亲近,语重心长地:“婉儿啊,男人可以变心,我们女人也可以。”
她又俯过身,压低声音:“男人可以掌权,女人也可以。男人眼里只有名利富贵,女人也可以。男人可以做的,我们女人都可以做。”
——是......嘛?
崔婉儿抬眼看她,见她一脸笃定,心里也是羡慕得很:“皇后是凤凰,自然巾帼不让须眉。”
“我又不是天生是皇后,”赵念奴不以为然,“从前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官宦小姐,被送进宫里,刚开始也不过是个才人。起初时我与你也一样,把皇帝的一时宠信当成天长地久,转眼间他又去宠信了别的女人。”
“皇后那时一定很难过吧?”
“是啊。可那又怎样?谁会管你难过。本来就被抛弃了,再一哭,那张脸便越发丑陋,男人不会心疼你,只会庆幸离开了你。”
“......”
“把你的心收起来,把你的手段使出来。你要像个男人一样,去抓住他们的心,去玩弄他们的感情——就像他们玩弄我们女人一样。”
崔婉儿心知肚明唐贤抛弃她只是作戏,赵念奴说得再多,也不能击中她的内心,她只能装成听懂了的样子,点点头:“皇后说的是。”
赵念奴斜睨着她,听出她的言不由衷,可也只是摇摇头:“回东宫去吧,像之前那样,把那边的异动一一告知你阿娘。我这里记着你娘儿俩的功,回头我会让你做女官。”
崔婉儿心下一动。
女官所属内宫的六局二十四司,跟男人一样,有品级、有俸䘵,职级从正八品到正五品。整个皇宫有几万名宫女和几十名嫔妃,但女官只有两百多名,都是佼佼者,多从良家妇女里选拔,还从未有过从宫女尤其罪奴升为女官的先例。
光是俸䘵丰厚便已让人羡慕,尤其她们不必侍候人、不必做繁重或琐碎的事,宫人们尊重她们,要看她们的脸色,她们是宫人里的上层,有着从容不迫的气度、睥睨天下的傲气......
赵念奴不再废话,抬手要起身,崔婉儿从遐想里回过神,连忙上前搀扶,并应一声:“奴婢遵命。”
......
热烘烘的、对女官的向往,在一时半刻后也渐渐冷下了。
崔婉儿在小偏间里趴了半日,想来想去,还是崔家平反更加重要。
待平了反,自己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的嫁人,做唐贤——那时他已成了皇帝——的妃嫔也好,嫁一个青年才俊也好,都不比在宫里当女官差,毕竟女官没日没夜地在宫内,说来说去,也不过是高级点的宫婢罢了。
只是眼下自己也只能听赵念奴的,回东宫去继续打探消息。
过了一夜,等脸上的浮肿尽消,背后也没那疼了,她一大早去了东宫,跪在寝殿前面。雪还未消,灌木、草根下堆着残雪,令这个清晨格外寒冷。
寝殿的门紧关着,她不知道张晴川在不在里面,又或许的旁的什么人,既然是作戏,那也要足足地摆出想要回来的一片愚痴。
许久,寝殿的门才打开,开门的是一个面生的宫女,她见着跪在殿前的崔婉儿有些奇怪:“你是什么人?为什么跪在这里?”
崔婉儿不知怎地有些心酸,可也强撑着:“奴婢崔婉儿,恳求太子殿下留奴婢在东宫。”
“崔婉儿?”宫女有些意外,跑了进去,过了一会又出来,“殿下说,已经让你回掖庭了,怎么又来了?”
“奴婢牵挂太子殿下,情愿留在殿下身边作牛作马。”
宫女又嗒嗒地跑进跑出:“你等会儿。”
“是。”
宫女又跑开了,她的身形很是活泼,脚步轻盈又急促,像一只小鹿似地奔来奔去的,也不怕惊扰了别人,更没听到有人训斥她。
殿内的暖气涌出来,可没一会儿,宫女又放下厚帘挡住门口。崔婉儿跪在冻地上瑟瑟发抖,羊裘虽护住了背心里的一点暖,可膝下的冷硬却是无时无刻不折磨着她。
班牙从她身边走过,走进寝殿,却也没多看她一眼。
门帘再掀开时,出来的是一身轻貂的张晴川和刚才那个宫女,俩人瞟了她一眼,款款离开。崔婉儿的心像被揪了一下,生生作痛。
帘子又掀开,班牙在帘后喊她:“崔婉儿,太子让你进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