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慕回去时,所有人的眉间似乎都凝了一道阴云。
看到陈慕,他们就像有了主心骨。
花小六和小鱼此时一言不发,一个站在窗外发着呆,一个抱腿坐在地上。
见陈慕回来了,小鱼忙抹了把眼泪。
“哥,桑叔受伤了。”
陈慕点点头,他已经猜到肯定是有事发生。
“情况怎么样。”
“人还在昏迷。我只看过几本简单的医书,根本摸不清具体什么情况。”
小鱼的语气有些无奈,她此刻对于学医无比的渴望。
走进屋里,桑吉身上已经清洗过,但是那些被殴打过的痕迹仍清晰可见。
“呼——嘶——”
房间里,只有桑吉轻微的喘息,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不讲话。
陈慕和丁靖远一同走了进来。
陈慕走过去蹲在床边盯着桑吉,眼里满是担忧,
丁靖远皱着眉,凝重道:“看起来情况不太好,我去塔楼找个大夫。”
陈慕点点头道:“多谢。”。
他看着昏睡的桑吉,他的脸肿了半圈,眼睛鼻子嘴巴全是淤伤。
又轻轻掀开了桑吉的衣服。
他身上的伤痕简直触目惊心。
每一道伤痕都让他更怒更恨。
丁靖远叫来的是个老大夫,大概六十来岁,头发花白。
他一来就立刻给桑吉做了诊断。
“他身上的伤势倒不是太严重。”
花小六急了:“这还不严重?老先生,您给看清楚啊。”
“哼,半大小子,懂个什么。”
“六哥,让大夫说完。”
“他这病受不得刺激,现在受了些伤怕是……唉。”
医者父母心,老大夫无奈叹息。
“他的病?”陈慕沉声问。
“你们不知道?他……”
恰在这时,桑吉醒了过来,剧烈地咳嗽了一阵。
“咳咳咳。”
“大夫,待会再说吧,我想跟小慕说些话。”
“这,行吧。小子你也跟我出去,让他们单独聊聊吧。唉……”
“啊?哦……我去烧点热水。”
花小六愣了一下,也反应过来,这情形似乎是不太妙。
但还是跟着老大夫一起走了出去。
房间里,只留下了陈慕和桑吉。
陈慕走到他身边,手搭着床板坐在地上。
“小慕,我怕是不行了。”
就这一句话。
陈慕感觉有什么东西哽在了嗓子眼。
上不来也下不去。
这难言的感觉让他难受极了。
他有些哽咽,低声道:“桑叔,别瞎说了,大夫都还没说治不了呢。”
桑吉洒脱地笑道:“都说只有快死的时候,人对自己的身体才最清楚。我现在就清楚的很。”
陈慕默然。
“我二十五岁就来到这里,这都快二十年了。老严他们走了以后,我就感觉身体不太行了。果然吧,还以为能多活几天呢。不过幸亏遇见了你们兄妹几个,这辈子倒也值得了。”
“不会的,你的感觉从来都没准过,别瞎说。”
“哈哈,我说的话你总是信一半留一半,不过这回我可没骗你。”
桑吉又咳了两声,继续道:“你先听我说完。”
“你们要是给我立个坟,就在碑上写上黄沙镇桑家茶铺桑吉的名号,到了下边我怕我的父母找不到我啊。”
“桑叔,你不想回家么?”
桑吉眼睛瞪大了,看着陈慕:“我还有机会吗?”
陈慕笑中带泪道:“怎么没有,我已经想到办法了。到时候,你和我们大家一起回去。”
呼!!
桑吉深深地吸了口气,道:“唉,怕是……没机会了……”
陈慕低应:“会有的!”
桑吉不可置否。
他仰头望着天花板,低声呢喃:“那晚在伙房一见你,我就知道你的心思跟他们不一样。要是能出去,一定要出去看看。你不应该待在这里。”
陈慕抿嘴坚决道:“我会的!”
点了点头,桑吉剧烈地喘了喘气。
他又继续道:“其实,我挺对不起你们的。每回去东营交易,我都偷偷换点自己喜欢的玩意儿。”
“我们都知道,只要你喜欢,都随你。”
桑吉眼睛一亮:“这可是你说的。”
陈慕多想他是装的,这样他能立马翻身起来。
可。
终是奢想。
桑吉眼里闪过一丝狡黠,就像偷鸡得逞的狐狸:“虽然我也猜到你们都知道这事。不过有一件事你们肯定不知道。”
他又喘气,这次就连气息都微弱了。
“嘿嘿,我偷偷的拿存粮去换了半…半斤茶叶,到…现在…还…还…藏在床…底…下,没…喝…完呢…”
桑吉的口齿逐渐变得不清晰,说话也越来越慢。
陈慕只能陪他笑着:“这我还真不知道,你要是想喝茶,典吏的茶我都给你拿来。”
“真…真的?!”
“当然,是你最爱的青蔓茶,你起来,我们现在就去拿。”
他轻轻地咂了咂嘴:“青…蔓…茶,我真…想再…喝…喝…”
桑吉挣扎了几下,似乎想坐起来。
可惜。
眼皮越来越重。
睁不开。
身子越来越乏力。
只觉得累。
很累。
随后他便没了知觉……
吧嗒!
桑吉的手臂无力地落在了床板上。
他脸上挂着些许微笑……
“唔……”
陈慕拼命忍住泪水,声音低沉道:“桑叔,这辈子辛苦了,好好睡一觉。”
伸手帮他掖了下被子。
他眼中带泪,却笑道:“我一定请你喝杯好茶!”
他站起身捏捏自己发酸的鼻子,抹了下眼睛。
桑吉走了。
他甚至连自己那半斤茶叶都没喝完。
也没有机会品尝秦尚武的青蔓茶。
陈慕有些后悔,很早以前桑吉就说过,他很爱青蔓茶。
然而,到死陈慕都未请他喝到那杯茶。
他低头默默的看了会桑吉安详的面容。
转身走出了房门。
他麻木地走出屋子,冷冷地说了声:“桑叔走了。”
随后,他慢慢走到那块巨大的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