觉得不对劲。像是有人故意制造出闹鬼'的假象,借此掩盖真正的目的。”
任九思闻言,眼神微动,缓声问道:“哦?大人是从哪些地方看出端倪的?”
张允承道:“府中守夜的下人说,最近几日,一到深夜,便会隐隐约约听见一阵低低的哭声。起初以为是女鬼作祟,但细听之下,却能察觉那哭声是有人故意压低嗓音模仿。还有,每次老夫人梦魇发作时,院外的灯笼便会莫名熄灭。道士查遍屋檐与回廊,都未发现丝毫阴气痕迹,倒像是有人趁夜用湿布覆了烛火。”
任九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。
张允承继续道:“你猜得不错。我确实怀疑,这一连串的怪事,与袭香身边之人脱不了关系。”
张允承直视他,缓声问道:“公子曾在鸣玉坊待过,又与那位青湄姑娘交情匪浅,可曾听说过袭香的身世来历?”
任九思略一沉吟,随即道:“小人知道得也并不十分清楚,只听说袭香的母亲年轻时颇有几分姿色,曾做过一位权贵的外室。后来被弃,又改嫁给一个打铁的汉子,生下了袭香。那铁匠带着她娘俩投靠在一户大户人家,做了长工,袭香也被收在那家小姐身边当丫头。”
他顿了顿,语气微微低落了些,“只是那铁匠没过几年便病死了,之后那户人家也家道中落,小姐沦落风尘,袭香便一路随她漂泊至今。”张允承点了点头,又问:“公子可知道袭香的母亲叫什么名字?”任九思微笑道:“这小人就不得而知了。”张允承沉默片刻,神色凝重,似是在细细咀嚼任九思方才所言。却不料任九思忽然开口,打断了他的思绪,“说起来,小人倒也有一事,想请教张大人。”
张允承回过神来,神色还有些游离,随口应道:“什么事?”“小人颇爱书道,前几日,在照雪庐后院的墙上看到了一幅楹联一-挥笔可定千秋事,著书堪照万里天。笔走龙蛇,行云流水。那字应当是出自张大人之手吧?”
张允承颔首道:“正是家父当年进士及第时所题。那时家父年少成名,才情正盛,满怀一腔报国之志,于是书此联以自勉,立志为朝廷分忧,为百姓解困。”
任九思点了点头,脸上却适时地露出几分惑色,“如此,小人倒有一事不明了。张大人既有如此多抱负还未施展,又缘何会在会在身居高位之时急流勇退呢?”
张允承没有出声。
任九思道:“是小人多嘴了。”
张允承却道:“倒也不是我不愿告诉公子,其实这当中的内情,就连我也不大清楚。”
这话倒不是在扯谎。
当初张暨则辞官辞得突然,连家里人也没有告诉。等皇帝批复的旨意下来,去浔州的车马安排妥当,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之时,他才将所有人叫到正厅,宣布自己要告老还乡的消息。
听到他放着好好的中书令不做,京中的富贵荣华不要,非要回那一穷二白的蛮荒之地养老,张老夫哭闹不停,大声嚷道:“你才是个穷秀才的时候,我便跟了你。如今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,你就要这般作践我?要去你自己去,我就留在儿子身边!”
最后张暨则好言好语劝不动了,便冷着脸问她:“留在京中,便是有再多荣华富贵,若没有那个命享,又有什么用?”张老夫人被这话吓得立刻收住眼泪,抽抽嗒嗒坐上了回乡的的马车。对于张暨则突然辞官一事,朝野上下一直流传着不同说法。有人说,张暨则是因为功高震主,所以才在权势最为鼎盛的时候,选择明哲保身;也有人说,他是因为觉察到魏王式微,害怕太子登基之后报复,所以才提前离京避祸;还有人说,他其实是得罪了魏王,所以才赶在魏王发难以前,让出中书令这个空缺。
不过大家猜来猜去,始终也没个定论。
除了张暨则本人,没人知道他心里究竞打的什么算盘。张允承也不是没有问过父亲,是不是朝中生了什么变故。可张暨则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,让他不要多想,又一脸郑重地告诫他不要掺合进太子和魏王的党争之中,只要安心在少府监做事,就不会招惹什么是非。他对父亲向来言听计从。
于是这一年来,他一直谨小慎微,从不与人论及朝堂之事。加之他又一向是这般老好人的性格,不曾在官场上得罪过什么人。虽说太子与魏王两党的势力一直在斗争中此消彼长,但这些风波到底也没有牵连到他的身上。张允承回想起这些错综复杂的旧事,眸色微暗。那边的任九思倒也没有要刨根问底地意思,笑了笑道:“或许张大人只是厌倦了官场纷争,想要归隐田园,这也是人之常情。”张允承没有作声,神色淡淡的,似乎在思索什么。任九思微微一笑,从炉上提起烧好的热水。他看似随意地端起茶盏,低头吹了吹茶面上微微荡开的涟漪,似漫不经心地感叹:“说起来,张大人这般谨慎,竟能在这乱局中独善其身,实属不易。张允承闻言,手指微微收紧,旋即又松开,语调冷冷的,“保全自己,并不丢人。”
任九思盯着他,眼底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,继而意味深长道:“但有时候,想要独善其身,却未必能如愿。”
张允承抬眼,目光深沉地看着他,未作回应。屋内一时间安静下来。
良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