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同普天之下所有的职业一样,杀手,也有自己的规矩和行会。
强如路小佳这种声名鹊起的王牌杀手,自然无需再到行会里去讨生意,他只要躺在家里,就会有无数人慕名而来,揣着大把的银票恭恭敬敬地把生意送到他的眼前等他挑拣。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这样的待遇,更多的人,尤其是那些初出茅庐的愣头青,依旧只能天天往行会里跑,等待着生意对他们的挑选,也顺便交流一些行业中,乃至江湖上的最新消息。也正因为如此,设立在每个地方的行会都有截然不同的门面,茶寮、酒肆、商铺、甚至软玉温香的秦楼楚馆,人来人往,大隐于市,最是容易交流情报和打探消息的地方。
路小佳走进行会的时候几乎赢得了所有人的瞩目。穿过临街作为门脸的铁匠铺子,后面不算太大的院落里摆了□□张桌子,坐了十几个人,正在天南海北地扯淡。有些资历老的人认出他来,忙不迭地向身边的新手介绍这位行业大神,最后造成的结果就是众人先后停下手中的事情开始围观路小佳。若是个面皮薄点儿的,在这样的目光洗礼中只怕浑身都要烧起来——那西晋的卫玠,可不就是被看杀的么。
不过路小佳当然不是卫玠。他大大咧咧踏过嘈杂的院落,旁若无人地穿行在或妒忌或崇敬的眼神中,浑不在意旁人的纷纷议论,径直走到一张空着的桌子边坐下,衣摆还没沾到凳子,先从桌上一盘炒好的花生里拈了一颗,捏碎外壳高高抛起,张嘴接住带着红衣的花生仁,细嚼了几下,闭上眼睛露出一个餍足的笑容。
再睁开眼睛时,桌子的对面已经多出一个绿衣美妇人来。她一只手肘支在桌上,似笑非笑地看着他:“真是稀客呀,不知道今儿外头刮的是什么风,居然把你这头见天四处疯跑的梅花鹿给刮到我这里来了?”
“自然是被冷夫人炒花生的香味给勾来的,”路小佳挑着眉慢条斯理地又剥开了一粒花生,“花生壳都还没凉透,看来我赶得正是时候。”
冷夫人道:“前一阵子有人悬赏愁云楼主李昼云的人头,可他身边六十暗卫个个身手不凡,一身唐门暗器更是神鬼莫测,折了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牛犊子进去之后,竟没人敢接了。今儿听说他昨夜在家被人一剑封了喉,我就猜是你这鹿崽子出的手。”
“左右最近闲来无聊,李昼云住的离你这儿又恰好不远。”路小佳说,“干完了活来你这儿蹭几颗花生吃,可算得人间一大乐事。”
“最近的日子确实太平,生意都比去年少了些。”冷夫人托着腮妩媚一笑,“不过你若是闲不住想凑些热闹,也不是没有的。”
“你要想说江南慕容家的公子跟关东万马堂的小姐联姻一事,那还是算了吧。”路小佳看了她一眼,叹了口气,“所有人都打着自己的算盘,也对别人怀着的鬼胎心知肚明,却偏偏要装出一副一团和气的太平景象,见面都是一脸笑,背地里却盘算着怎么给对方下绊子。这种道貌岸然的虚热闹,我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。”
冷夫人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倚着,嘴角仍旧噙着丝笑意:“万马堂的大小姐马芳铃可号称天下第一美人,连我身为女子,都忍不住想要去瞧上一眼这位马大小姐,究竟是怎样的国色天香呢。”
路小佳神色淡然道:“她若是天下第一剑客,那我自然也会去瞧她一瞧,而且绝不止一眼。”
冷夫人笑道:“如今这世间,除了你师父,还有那位隐世不出的飞剑客,还有谁敢在你面前称一句剑客的?不过你也别狂,这剑客没有,刀客倒有一位,你想不想瞧上一瞧?”
路小佳道:“那得看他有没有值得我瞧的本事了。”
“他的本事究竟如何我不知道,”冷夫人道,“不过既然敢用血刀,想必也不至于让你觉得无聊。”
路小佳的瞳孔几不可见地紧缩了一下。
在江湖上,血刀的传说,几乎仅次于小李飞刀。而血刀之主,“神刀无敌”白天羽所创立的神刀堂,在当时也曾是声势浩然,纵横江湖的存在。自从十八年前白天羽遭人暗算惨死在梅花庵,这柄血刀也失去了踪迹。有人说它被刺客毁了,也有人说是白天羽遭遇不测之前把它藏了起来,众说纷纭,不一而足,但公认的是,这柄刀确实有些魔性,若不能习得白家神刀的路数,便是拿了,也难发挥出威力来。如今血刀再现,不知是否意味着,白家刀法也重现江湖了呢?
“他人在哪里?”路小佳微微眯起了眼,“我可要去好好瞧瞧这血刀到底有多邪乎。”
“我收到消息的时候他人在西域,从赶路的方向来看,好像是要往关东走。”冷夫人顿了顿,又道,“慕容明珠与马芳铃的大喜之日在五月,如果他也要去观礼的话,时间倒是正好赶得上。”
“如此说来,少不得我也要往边城走上一遭了。”路小佳一手杵着下巴一手抛着刚剥出来的花生米玩儿,突然想起什么似的,转头问道,“你这里消息最灵通,可知道近来江湖上有没有新出来走动的年轻小姑娘,功夫还不错的?”
冷夫人有些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