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舌尖弥漫开来,咽下去又有一种米甜味。店家娘子看她吃得优雅,她吃完也看向店家娘子,相望之际她笑道:“确实好香,倘若哪天我死前有这样热腾腾一碗,便是有万千憾事,也可以闭上眼了。”
三人听她如是说皆呆住,郑绾更是急得拉着她的袖子道:“殿……定要说这些丧气话吗?小姐。”
店家娘子也是一惊。走过来笑道:“客官是哪位贵人家的小姐,有什么烦心事,值得小姐这样哀怨?”
黎玥瑶前言一出,也是后悔,到底年幼了些,还是爱说些不着边际的话。她只好找补道:“不过少年不识愁滋味,为赋新词强说愁。”
店家娘子笑道:“小姐说话文邹邹的,妾可听不懂。小时候妾家里穷,后来来了这地方,有个老主顾是个说书的,每每收摊前他最后一个来此,和我们说说戏文。说到《牡丹亭》,说杜丽娘为了柳生相思而死,妾便觉得好笑,贵人们倘若饭都吃不饱了,哪有时间寻愁觅恨?”
黎玥瑶摇摇头:“我没听过。”她望向隔壁桌的黎高川和何昔,盼着他二人有些共鸣,可并无回应。黎玥瑶还想再问,却听到老板吆喝道:“三伯今日来得早?老规矩?”
闻声望去,一个衣衫陈旧的老者迎面走来,笑道:“不对!今日不饿,就半个老规矩!”只见老板利落得往面碗里加了一个鸡蛋,一溜烟到他面前笑道:“久等了,您慢用!瞧您今天满面红光,去哪发财呢?”
三伯大吃一口,笑道:“我还能去哪发财,能发财还这样穷酸样?”
老板打趣道:“你卖了你腰际的玉佩,就发财了,也不必整日吃这面,也去长安酒楼吃香的喝辣的!”
三伯掏出腰际的丝绦,指着它道:“被你说中了,玉佩卖了,去长安酒楼吃香的喝辣的去了。”
老板大惊:“这不是三伯家传御赐之物,宝贝得很,如何当了?”
一旁黎玥瑶听到“御赐”二字,忙侧身小声问店家娘子:“是你家三伯?”
店家娘子解释道:“不是,他就是刚刚和小姐说的会说《牡丹亭》的说书人,听说跟元宫有些渊源,所以认得字。因齿序第三,就叫三伯了。”
黎玥瑶“哦”了一声,就听那三伯娓娓道来:“皇城早年闹过鬼,除了家里建房的大胆的去薅几块砖头,已无人去了。城门口自十年前有一群老太监,日日死守皇城,终日不语,以此为黎家尽忠。如今这伙人就剩个当年最大的老太监了,十年前七十,今年八十。我前几日就听说今年南宫的桃花开得邪,如今快五月了还不谢。就好奇,去南宫的后山看花,只是后山被围了大半,旁人怕鬼啊神啊都远远地瞧,确实灼灼一片。我觉得无趣,回来的时候看见那老太监,他突然问我有酒吗?我寻思这老朽与我也相识,如今十年不语,今日遇我说话,实在更邪,就当了玉佩,陪他喝了一桌。他无儿无女无亲眷,这剩下的钱,我打算给他买身衣服,买个棺材,体体面面的。”
老板听得津津有味,笑道:“三伯真真性情中人!只是那老太监说了什么?”
三伯道:“他没说什么,都是些孤臣话当年。说什么今年桃花知人性,定是知道主子回来了。”
“主子?”
三伯边说边吃,一碗已经见了底,他一口饮尽面汤,似乎十分满足,微微仰面于座,眼里有热面残余的水汽,再开口买了刚才的精神:“是咱们的小帝媛。怎么能过来呢?我跟他说,主子怎么能来呢?被押到哈丹了!你个老不死的活着是见不到了,不如早点死了去地下侍奉先帝吧!”
黎玥瑶此时胃口全无,眼前的面碗从热气腾腾放到冰凉,郑绾拉着她的手小声说:“殿下,走吧,风大。”黎玥瑶却推开她的手,对三伯笑道:“听说先生会说《牡丹亭》,今日说一出好吗?”
三伯笑道:“你是谁家的孩子?正经人家的小姐可不听《牡丹亭》。”
黎玥瑶倒不惧他的调笑,道:“我难得出来一次,就想见见不一样的。既然你觉得《牡丹亭》不好,那你说点别的。”
三伯笑道:“大小姐想听什么?听小姐口音,和永昌相似,又不相似,小姐是永昌贵客?”
黎玥瑶心中苦闷,真真笑问客从何处来了。黎高川朗声道:“先生说说永昌事吧?”
“永昌事?”三伯捻胡而笑:“日生事情多少件,阁下想听哪一件?”
黎玥瑶随口接道:“十年前的事,天下未改时的永昌。”
三伯站起来,从怀中掏出酒壶,自饮一口,长叹一声:“十年前的永昌,物繁人和,逢万寿千秋,万邦来贺,住在永昌大道旁边的百姓都看惯了各处贵人的仪仗,连那年绎王——便是现在的太子来贺咱们小帝媛的芳辰,都被我们这些没王法的笑话,说是轻车简行,全无身为长子亲王的该有富贵。”
三伯复往外走了一步,指着远处的雕梁画栋,青楼绣阁:“今日在永昌得见的种种繁荣,所有的耀目金翠,飘香罗绮全赖元国这数百年基业,不然你以为这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