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佗领着禁军人马来到了黑松林前的一处突兀的高岗,烈日当空,士卒们一路兼程口渴得要命,浑身疲乏无力,可这岗子上连一点水也没有发现。赵佗忧心如焚地紧握着赤龙金戟,恨不得一下子在地上戳一口井出来。
他下马步行至山岗之巅,这里有许多巍巍然的山石,好像上古巨兽般狰狞地怒目下视,令人望而生畏。见左、右是万丈馋岩,峻拔峭绝,发现下面隐秘处有一条小溪,因为高低悬隔,所以听不到潺潺水声。左右都不能走,只有当中一面向南斜下的崎岖小路能通往小溪深处。
“下方有甘泉,都抖起精神来!”赵佗回到半坡向人马挥手而喊道。
众将卒来了精神,循声而往岗下行去,果然是一股清凌凌的溪泉水,这才方解了连日来的口渴与疲累,赵佗索性安排全体士卒在此宿营休整。
按秦始皇给他下达的旨令,他率骑队到达黑松林后,直接纵火焚山即可,可他的心里盘算着————这可是方圆四十里茂密的松林,里面肯定会有一些村寨的,若这么贸然纵火,这里无辜的百姓何处逃生?照搬皇令行事并非自己所愿。但他又不得不依秦始皇的皇令而行,否则就是抗旨不遵,按大秦刑律是要被戮尸于市的,如此想来纵火黑松林是必行无疑了。
他派出两批探马,分左右两路快马向黑松林方向侦查,如若发现松林中的任何村寨,必须通令他们迁离此地,以免遭受大火之害。
赵佗一班人马休整若干时辰后,在夜幕快要降临之前到达了黑松林的边缘地带。
探马回来禀报赵佗说:“大人,其他村寨百姓接到通令后均已答应离开,密林深处湖沼旁有一座羌寨,只有那里的头人不予理睬。”
赵佗捻须寻思片刻,说道:“再去,一定给其陈说利害,令其速速徙迁!”
半夜,探马气喘吁吁地又回来禀报赵佗说:“那寨子叫儋林羌寨,寨中头人叫日涅不基,他言说我们有掠侵他富饶之地之心,并说如若再有人劝其徙迁,定以干戈拒之!”
赵佗未语,只是他的戍卫营部将颜术听后怒形于色,厉声说:“如此恶野不识好歹,我们纵火焚山便是,不必多费口舌!”
赵佗责备道:“不可,我们是奉皇命而焚山,秦羌自古杂居,现令其徙迁家园本就过意不去,不必为了搜捕几个不知去向的刺凶,而使这里的百姓无辜殉葬。你如此主意,怎能使得?”
翌日,赵佗让属下牵马备鞍,决定自己亲自前往儋林羌寨力劝头人日涅不基移迁。
深入其中之后才知为什么唤作“黑松林”,皆因里面的松树长得低矮而稠密,两松树之间仅能容下两匹战马勉强通过,松林梢彼此交错相连,就是在阳光毒辣的白天置身其中也感觉到阴凉昏暗。
经过七个时辰,赵佗及随从来到了儋林羌寨之前,只见寨子很大,寨子外围全用磨盘粗的松木严密排拢,一层压一层的堆砌起来,木头之间的间隙全用粘实的膏泥夯实。
羌兵们身着无袖羊皮褂,面容都比较黄癯,头上的蓄辫绕髻于脑后,他们各自手持着的羌弓、羌矛、服刀等武器,大寨壁垒甚为森严。
赵佗不敢直入,便下马叫人高喊:“大秦中尉赵佗来在寨前,要头人日涅不基出寨说话!”
话音未落,大寨栅栏内冲出一伙人马,领头的日涅不基头戴高翎毡帽,身着皮裘长袍,左手执吊刀、右手拿火镰迎面直奔赵佗掩杀而来。赵佗随同寥寥数人,自觉寡不敌众,他向随从大喝一声,拔转马头拖着赤龙金戟,便往回狂奔。
那羌兵路熟势众,一顿饭菜的时辰,就将赵佗几个随从杀落马下,眼看赵佗快被追上,危在眉梢。
这时,林中传来一声大喊:“大哥莫惊,我们来了。”
原来赵佗一走,部将英籍和颜术怕有不测,随即派些人马尾随而去,赵佗这边究竟是兵强马壮,不大功夫,便击退了大寨人马,日涅不基带着剩余残兵悻悻地逃回大寨之中。
赵佗望了望天色,已经渐渐变暗,遂与部将们谋划起擒拿之策。
英籍曰:“羌寨我估摸着有七、八千人,且凶悍耐战,我们与之正面交锋,虽可取胜,保不住会两败俱伤,小弟愿意亲领一路人马,前去叫战,待他们杀出并诱其进入伏击圈后,大哥再和颜贤弟设伏擒拿之!”
颜术用羊皮擦着自己的宝剑,气忿难平地说:“这些羌人,悉难教导,又狡诈蛮野,要不然咱们先纵火烧林,到时候他们自会从林中逃命,再将日涅不基这厮擒拿为上计!”
赵佗双眉紧蹙,背靠一棵松树安静地坐着,一对琥珀色的眼睛里,充满了忧虑、悲悯和火焰,之所以忧虑是目前的情势变得比想象中的焦灼,之所以悲悯是由于羌人不知道自己身处的险境,之所以充满火焰是对秦始皇凶残旨令的恼火,身为一国之君,只为了追捕刺客而不顾众多秦、羌百姓的死活,执意要烧掉这方圆四十里的松林!想到此,他的眼睛里又流露出一种悲戚的善良表情。但是一旦到了两军的战斗中,赵佗完全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