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伸手,皓白手腕上镯子叮当响。
抓起梳妆台上的青瓷罐,啪的一声又摔了个粉碎,并不听她辩解。
“吵得寡人心慌意乱,来人,将她拖出去。”
钟秀殿内有规矩,未得允许不得抬头胡乱张望,因而伺候之人皆垂首看地。
事发经过众人并不知晓,见鱼珍珍突然发怒,俱是屏气凝神不敢言语。
那名侍女被拖出门外。
见人被拖走,鱼珍珍扭头,阴恻恻警告道:“谁再敢喧闹,吾便拔了她的舌头,送到苦寒之地做苦役!”
众人骇然,皆战战兢兢跪倒在地,不敢声张。
恰此时,如意进来,见满屋碎瓷片,心知不妙,刚要缓和几句,却瞧见玉璧也摔在地上,心中大急。
摔坏了礼器,这是不详之兆。
她顾不得询问满地碎瓷了,急道:“谷纹白壁这是怎么了,这可如何是好?”
鱼珍珍扭头,眉角眼梢带着刚起床的烦躁,怒道:“不过摔了一块玉,也值得如此大呼小叫?谁再敢聒噪,吾便要她好看!”
一大清早,钟秀宫便硝烟四起。
众人战战兢兢的伺候她穿戴完,新的一天又开始了。
今日,又是一个大鱼朝朝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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朝会定在辰时,上朝之前,还有一堆青合殿送来的奏章等她翻阅。
昨夜怪梦不断,早间又鸡飞狗跳,鱼珍珍精神便有些不济,打着哈欠看桌案上的奏章。
看着看着,头便垂下去,眼前的小字也像活了一样,在空中翻滚跳跃,就是不往脑子去。
她揉揉脸颊,想让自己清醒一些,强逼着自己看了两封,立刻又崩溃了,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啊!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,什么屁事也得汇报请示。
她算是知道先帝为何英年早逝了,都是累的!
崇原王氏每月一封厚厚的折子,信上尽是芝麻绿豆的家常事,连自己看门狗生了一堆狗崽子的事都一字不落的汇报一番。
几乎在不间断的直播自家后院的私生活。
榆川郡守则是每周一封的天气总报:前天下了点小雨,昨天刮了点大风,今日出了小太阳,月末还得送份总结。
为表关怀,结尾往往还会添上几笔,春风凌冽,希望她要注意防寒保暖。
余喃的郡公比较会玩乐,也会讨巧。
往往会写些稀奇玩意,今日说新得了一种稀奇鲜果,已经托信差送来。明日便说新得一种前所未见的祥瑞奇兽,已经托信差带来,后天又有什么新菜品,已经托人带来。
鱼珍珍开始还十分期待,待看到白化鹿,小芒果和灰绿色的大冬瓜,心慢慢就麻木了。
还有各地雪花般的问安信,“陛下,您好吗?”“陛下最近身体好吗?”“陛下的头疾还好吗?”“陛下胃病没有再犯吧!”“陛下进食可顺畅?”
真是废话,她又不是一把年纪,进食怎么会不通畅!
要是不看这些废话,人倒是还好的,看了以后真是眼珠子也痛,肺管子也痛。
更气人的是那种听不懂人话的,已经说了芝麻小事不必再汇报,可是他们就像没看见,每月一封,风雨无阻,说也白说。
等写完一堆回信,太阳已经升到半空了。
鱼珍珍移到威华殿,等待众人。威华殿恢弘气派,十余根水桶粗的朱漆金雕盘龙柱立在其中,宝座高悬正中,镂空金漆云龙繁复雕刻样式,宝气四溢,富丽堂皇。
鱼珍珍端坐其上,莹润的垂白珠十二旒挡住朦胧的睡眼。一大清早便鸡飞狗跳的闹了一通,又看了一堆絮絮叨叨的奏章。
说实话,她又有些倦了,心底迷瞪瞪的盘算,今儿个赶上朔朝,回昭拂城述职的官员问个安也就完了,应该很快就散了,自个儿还能回去睡个回笼觉。
瞎寻思来寻思去,猛地想起三位虎视眈眈的太傅,立刻提醒自己,不能回钟秀宫,被太傅们捉住又得背书练字,不如躲去宇安宫吧。
宇安宫在钟秀宫南,是先帝鱼娇娇曾住过的地方。
打定主意就老神在在的眯着眼养神。
不多时时辰到了,官员鱼贯而入。
恰逢考核期,许多官员回昭拂城述职考核,大殿之中出现了许多新的面孔,再加上朔望朝属于礼节性的朝会,许多低等级官员此时也可参会。
殿中人数着实不少,青年人占得比重尤其大。
这与鱼娇娇时代的葵国之祸有关。那是令人压抑的战事,是令人悲痛的战事。
不过弹丸之地,竟导致朝中的俊才损伤过半,将相之星接连陨落。
鱼珍珍的亲爹,鱼娇娇的夫婿,寻芳殿殿下也命丧于此。
官员断层,朝中空出许多位置,以致于现今许多官员年纪轻轻已经位份不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