用粉墨的装饰扮作女娇娥,但尹真已经三十余岁了,身量早已长开,但他垂首跪在那里,活脱脱一个多愁善感的闺门旦。
“尹真,福全班传承三代,彻底毁在你手里了。”沈沉碧开口道,“你到底想做什么?”
男人没有回答,依旧保持着忏悔的姿态,只是口中念祷的词句愈发快了。
不能打断的仪式?
沈沉碧瞥了眼缓慢舒展的莲花花瓣,继续道:“赵家做药材生意,虽仗着女儿是晋国公宠爱的妾室,买卖时抬些价格,却也不曾犯下伤天害理的大过;而李府老爷只是小小的员外郎,多年前鬻官,至今不得升迁,最老实本分不过,何必赶尽杀绝?”
赵李两府自然没有她说的这般无辜清白。
青鸾卫查过,赵家老爷好色,小小的药材铺老板竟抬了十四房妾,外头还养着四五个莺莺燕燕,先不论是否逾制,便是妾室从哪来、养妾室的钱又从哪来,就足够晋国公查的了。
而李府那位在户部司职,虽说那本就是个油水丰厚的衙门,但作为编外官员,李府的雪花银竟能堆满地下密室,也是桩值得彻查的贪腐案。
不过一码归一码,这两户人家能引得尹真一夜之间奔袭三地,许是与他有着深仇大恨,将他们说得越无辜,尹真才会越愤怒。
愤怒好啊,最好能愤怒得失去理智。
果不其然,男人顿了一顿,合拢的手掌隐隐用力,暴起青筋。
沈沉碧再接再厉:“你很小心,没有留下任何证据,你当然可以否认这两桩灭门案是你做的。但——”
她抬手搭在他的肩上,弯下身轻声道:“我会让你坐实罪名,你知道的,有时候,利益远比真相更重要。只不过,另外一些真相也会随之掩埋。”
尹真垂下的睫羽微微一颤,听得身后人用更为讥嘲的语调道:“你知道这些天坊间是如何评价赵李两府和灭门元凶的吗?”
“他们说,赵家药铺价格虽不公道,但也会设善堂义诊,而李老爷也是个顶顶和善的人,孩子周岁时大摆流水席,不曾驱赶混进去讨食的乞丐。这样好的人,竟满门被屠,实在太无辜了,那凶手简直丧心病狂,遥祝他呀,与最最在乎的亲人堕下九幽,永世不得超生。”
沈沉碧直起身,淡淡道:“没有人在乎你为什么杀人,他们会穷尽一切想象与言语夸大双方的善与恶,毕竟——死者为大,看热闹的人愿意给极端的黑与白添砖加瓦,根本不会在乎真相。你献祭了整个福全班,就是为了这个结果吗?”
“够了!你知道什么,你什么都不知道!”尹真急促地打断她,怒目而视,“真相根本不重要,我只要他们死!”
“是这样吗?”沈沉碧好笑,“但死亡也是有区别的,死后被扼腕叹息还是被唾骂千年,只在你一念之间。”
尹真大口喘息,过了许久,他紧紧盯着她,恨声:“郡主,你要帮我?”
沈沉碧扬眉:“你认得我?”
“他说只有你会找到我。”
“那位要送你一场富贵的异国商人吗?”
尹真不说话了,继续用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盯着她。
她只好讲话题重新带回原处:“我帮的不是你。准确些来说,我不帮任何人,亲自来找你,而不是带官兵来抓你,是因为你有可以让我利用的地方,而相应的,我会尽我所能为你谋取应得的利益——是交换。所以,告诉我真相吧,无论是关于那位商人的计划,还是你屠杀的动机。”
“我可以告诉你,但在此之前,你要回答我三个问题。”
沈沉碧摊手示意他说。
“你为什么确定是我屠杀了他们,你不是没有证据吗,又为什么断定是仇杀?”
“证据?”仿佛听到极好笑的笑话,她噗嗤笑出来,“只有官府拿人定罪才要证据,我,堂堂郡主,能蒙对答案就够了,而况就算蒙不对,我也会让它变成对的。”
她是比较无理取闹些的,不然坊间也不会遍布她以权谋私、仗势欺人的传言。
但很可惜,话虽这么说,她倒从未冤枉过好人,最多是量刑重些罢了。
她也不想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将茶楼案与灭门案联结起来,但时间掐得这般好,布局之人都将饭喂到嘴边,她不顺嘴吃一吃倒显得十分不配合了。
而况,尹真也没否认呀。
许是被她理直气壮的态度震慑,他好半晌都没说话,最后只低低叹了句:“先生说得对,只有郡主……”
沈沉碧懒得听他感慨,打断道:“至于断定仇杀……首先你和他们没有利益相关,屠杀的方式太过凶残,期间你换过三把刀,明明可以一刀砍了主人家,但你选择掐死再剁下首级,加上连院里圈养的动物都不放过,非常明显的泄愤。第二个问题呢?”
“你为什么不问我茶楼案,这个案子应当还没被侦破罢?”
“刑部没侦破而已,但我知道真相,不必对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