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岐眼眸一转,便见酒楼大门进来了一个青衫少年。他勾唇笑了笑,又对月落说道:“你去将那个穿青衫的小少年给本王请过来。”
月落回头,看见那人,依言去了。
孟岐一手托着下巴,一手用食指在桌面上画着圈。见楚行舟来了,他笑道:“楚探花,这么巧,你也来喝酒?”
楚行舟行礼道:“殿下安好。听闻白帝城有家醉生楼,醉生楼里有位酒娘子,酒娘子爱酿忘忧酒。夫忘忧酒,天下之至醇。闻者,恍若隔世,只愿醉生梦死一场。品者,身于天宫,翩然欲仙,红尘通透,不恋凡间。晚生慕名而至,心向往之。”
“既然楚探花好奇,忘忧酒我请你喝。”孟岐抬手,“坐吧。”
楚行舟并不知晓孟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,但拒绝又恐他生气,只能硬着头皮坐了下来。
“楚探花的文章写的不错。”孟岐道,“父皇还让我跟你多学习学习呢。”
“不敢当。”她感觉自己的手心在冒汗,只能尴尬地用手心蹭衣服。
“我昨日看过一个故事——说是有一户人家,家里有四个兄弟。老大和老二互相看不顺眼,而老三平日里不争不抢,和老四相处得好。有一天,老二摔碎了老三最喜欢的东西,却说是老大干的。老三感到很生气,想要拉着老四找他们的麻烦。你觉得——这个老四应该怎么做?”
含沙射影,意有所指。
楚行舟抬头看着孟岐,对方一脸的无辜,好像是真的仅仅讲了一个故事。
师兄说过,要她小心九怀王。
九怀王真的——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。
“卞庄子欲刺虎,馆竖子止之,曰:‘两虎方且食牛,食甘必争,争则欲斗,斗则大者伤,小者死,从伤而刺之,一举必有双虎之名。’卞庄子以为然,立须之。有顷,两虎果斗,大者伤,小者死,庄子从伤者而刺之,一举果有双虎之功。依在下之见,老二想要坐收渔翁之利,不如老四以更大的诱饵利之,使老大与老二争斗,此举乃庄子刺虎之类。”[1]
孟岐轻笑了声,半晌,幽幽道:“楚探花不必害怕,我真的只是讲了个故事。”
“……”
“来,喝酒。”
不远处的酒娘子一袭赭红粗布,游走于一位又一位慕名忘忧酒的客人之中。她虽已年近四十,但仍然风姿绰约,笑容明媚。
这些客人,大多对酒十分讲究。酒过三巡,就爱聊些人生哲想。酒娘子已习惯了这些长篇大论,但今日一位客人却吸引了她的目光。
那是位少年人,着圆领青衫,白色外衣。面容清秀,气质犹如早春的第一滴露珠,空灵而富有朝气。他对面坐的人是九怀王孟岐,酒娘子认识——他是醉生楼的常客。
但听孟岐道:“忘忧,忘忧,何以解忧,唯有杜康。都说醉生楼的忘忧酒值得一尝,可这忧,哪有抛却自如,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。”
楚行舟浅斟一口,摇摇酒盅:“不然。梦里不知身是客,一晌贪欢。人人自有忧,忘忧,是一群人的感情寄托,他们只是在忘忧中寻得自我,获得解脱。忘忧,不是逃避,而是启程。”
孟岐一挑眉头,兴致盎然:“这喝了酒,还能看透世事不成?”
“非也。但忘忧酒能让藏于心之事宣于口,这就是众人喜欢它的原因。”
酒娘子拿着一罐忘忧酒走到这桌,笑道:“这位小公子的看法,我还是第一次听说,受教。”
“老板娘谬赞。”
酒娘子拆了酒封,亲自为二人斟酒:“只是世事沉浮,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。所念之人,不得回响,该当何解?”
“夫天地者,万物之逆旅;光阴者,百代之过客。而浮生若梦,为欢几何?[2]世间终究不得圆满,若是二人心心相印,即使远隔天涯,也近在咫尺。千里共婵娟,也不妨为一桩幸事。”
“公子倒是通透。”
“还是老板娘的酒好。”楚行舟举起酒杯,“好酒,是能让人在沉醉中清醒过来的。”
“哈哈,公子的话我爱听。今日的酒钱我免了,就当是我请二位公子的!”
“多谢老板娘美意,不如老板娘再做美事,将酒送到兰亭包厢?”孟岐顺水推舟道。
楚行舟疑惑地看向他。
酒娘子明白了,嗔道:“公子,明明有包厢你不去,却偏要坐在这人多的地方!”
“哈哈,人多热闹,我喜欢热闹。”孟岐瞥了楚行舟一眼,起身道,“楚探花,走吧,一起去。”
“啊?”
“我请你,走了。”
容不得她拒绝,孟岐离开了。
她叹了一口气,快步跟上。
兰亭包厢内,苏牧、高元卿、陶奉谦和白庭深都来了,聚在一起喝茶聊天。见孟岐和楚行舟姗姗来迟,陶奉谦先说道:“潜尧,明明是你约的我们,自己却来迟了,等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