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湾瞥到有一个人从夜幕中的灯火中走开,逆着光看不出是谁,等人到跟前,于湾捏紧手指,如临大敌。
秦燃彬彬有礼,“怎么都在这站着,来了就进屋啊”,好像他是这儿的主人,结婚的是他。
话是对三个人说的,他却只看着于湾,于湾转过视线,无视他的话,牵过于路的手,像小时候他被欺负,她牵着他去教训那群欺负他的人,和那时候一样,牵着他的手掌干燥又温暖。
于路舍不得放开,低眉顺目跟着她走,林宇被她落下,上赶着跑过去,又搂住她,三个人就以这样搂着牵着诡异的姿态进了屋子里,一时间,打麻将的停了下来,喝酒嗑瓜子唠嗑的声音也静默,电视背景声显得格外清晰,拿着遥控器的人自觉静音,吵闹的屋子里瞬间鸦雀无声。
于光荣放下酒杯,站了起来,椅子擦过地面的声音刺啦一声,格外刺耳。
在座的人格外忙碌,一会儿将视线转到于湾身上,一会儿转到秦秀娟和于光荣身上,一会儿又看着林宇交头接耳,窃窃私语。可说是窃窃私语,偏偏屋子安静,所有人都能听得到,“那是于湾对象?”
“是以前那个吗,又回来啦,不是不要她了吗”
“不是,又换了一个”
“又换了一个,真是能耐,十三四岁就往家里领男人”
“我看这个小伙子头发颜色,不太正经,是哪里的小流氓吧”
“还别说,这个颜色好看,显皮肤白,待会问问他在哪染的,哪天我也染一下”
饶是林宇脸皮再厚,也禁不住这些火辣的视线。
原来村里的人是这样当面嚼舌根的,他真是长了见识了。
秦燃被她们落在身后,依旧站在沉沉夜色里,暂时地忘了一切,凝望着于湾的背影,他永远被她留在身后,她的旁边始终是别人的位置。
秦秀娟沉默地走到于湾面前,扬手给了她一个巴掌,这一巴掌于湾早有预料,眼都没有眨一下,同样沉默地接受了这一巴掌。
秦秀娟手没有放下,继续扬第二个巴掌,于湾紧紧按着于路挣扎的手,于路眼眶泛红,和她一起沉默地低头。
那第二个巴掌始终没有落下来。
林宇抓着秦秀娟的手腕,脸上却笑意盈盈,“阿姨,我女朋友这么漂亮的脸,我都不舍得碰一下,你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呢”。听到身后匆匆的脚步声,他松开了手。
秦燃匆匆踏入门槛,挡在秦秀娟前面,面色沉沉,声音却轻柔,“我先带你回家,等明天再来吃喜酒”
秦秀娟反应过来,却仍是不满,甩开秦燃的手,又要上前去厮打,她恨透了于湾,恨透了姓于的一家人。
婊子,贱人。她以前是家里的主劳力,农活她干,衣服她洗,鸡鸭她喂,院子她扫,饭她做,何守正就靠着她卖力气换来的钱买了个村长当大爷,用她挣得的钱和张秀芸勾搭,两个人滚在她洗干净的床单上,她的枕头上,她恶心,每一天,想起这对奸夫□□她就要发疯,恶心地吐出来。
她的眼神里充满恨意,却把手伸向了无辜的人。
尽管林宇挡着这个发疯的老太太,于湾脸上还是有几道划痕,发丝也被扯乱,她依然沉默不语,眼神里无悲无悯,她像是一株干枯的草,没了水分,任由他人践踏,以沉默的姿态顺从一切。
林宇脸上也挂了彩,秦燃也没好到哪里去,闲适沉稳不再,他抱住秦秀娟,周围的人也上来帮着劝,心里却在埋怨,每回于湾回来她都要发疯,还回来干什么,真是一团乱。
林小玲和她妈情绪也不是很好,“既然这样,还回来搅合什么”
于路猛的抬起头,直视林小玲,林小玲不知为何,心底一阵发虚,她扯扯她妈的衣袖,示意她不要再说,她有些慌,看向秦燃,喊了“燃哥”,秦燃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不在意,眼风都没往这里扫一下。
灯泡电流不稳,发出滋滋的声音,有蛾子绕着白炽灯乱转,扑腾着砰砰乱撞,林宇借着灯光,掰着于湾的脸仔细看,放下心来,只是一点红痕,没有破皮,嘴唇倒是比红痕还要红,他捧着脸,嘴唇微微嘟起,像是邀人亲吻。
于湾心不在焉,像是还没回过神,由着他捧着她的脸转来转去。
“之前也是被她揍”
“嗯”
还好,没打傻,还会回话。林宇环视这件屋子,看出来久不住人,还保留着屋子原主人的痕迹。
他注视着墙上挂着的一幅画,是一张素描,骑自行车的短发女孩,侧面轮廓与眼前的人大致相同,不同的是现在她的嘴角平直,画里的人嘴角上翘。
他走过去看,画纸泛黄,只是粗糙地粘在墙上,他看到右下角写着ZF。
于湾也看着那幅画,她说,“那是周峰画的”
她自顾自陈述着他们的故事,林宇却没有沉浸其中,她不说他也能猜到八九不离十。她不是一个有倾诉欲的人,更何况是对着一个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