况愈下,当年风寒后留下气喘症,说话久了便剧烈咳嗽,一天中除了给侄子盛嘉澍授课两个时辰,大半时间都在房中躺着。
盛瑶珈顶着盖头,看不见爹的脸,她想起这段日子以来,大伯父、大伯母,堂兄,堂姐,还有爹,他们每个人对自己说的话,言犹在耳。
她在心里轻叹一声,只希望今后大伯父能照顾好爹吧。
“哎哟!可别耽误了吉时啊!”一个尖利的声音打破了盛家厅堂的离愁。
辛光霁循声望去,原来是先前那个富态婆子,这会儿她已经在盛瑶珈身边了。
大学士夫人叶小山轻声呵道:“桂妈,好没规矩。”
盛月明摇摇头:“罢了,吉时要紧,桂妈,照顾好二娘子。”
富态婆子收到家主指令,连忙行礼,喊来两个早已守在一旁的使唤婆子,那架势就只等新郎倌开口了。
姚能知道要背新娘子了,心里担心得不得了,赶紧悄悄问小主人:“世子,要不然,小的去跟大学士夫人说道说道……”
辛光霁如同没有听到,只见他再次向盛月明夫妇和岳父盛元白行礼,然后对着盛瑶珈道:“盛娘子,失礼了。”
说完便半蹲着,向桂妈点点了头。
桂妈赶紧并另两位婆子一道,两个人一边一个抓住盛瑶珈腋下将她举起,桂妈在后面抱住盛瑶珈的腰一托,如此这般,盛瑶珈被三人放到了辛光霁的后背上。
辛光霁只觉得后背一沉,差点没站住。
别说背个大活人,他从小连个盘子碗都没正经拿过,这会儿简直有些招架不住,整个人被后背的重量牵引着往后倒去。
三个婆子连忙扶住了盛瑶珈的后背,辛光霁一咬牙站直了上半身,这才稳住。
桂妈在旁说道:“世子爷,这规矩可是新娘子的脚不能沾地的呀。”
辛光霁这会儿已经觉得双腿在发抖了,他望着从厅堂到大门的这段路,咬牙道:“走吧。”
三个婆子和两个管家围着新郎倌和新娘子,身后是盛家人担忧的目光。
盛瑶珈在人家背上一点不安适,一双手甚至不知道搁在哪里,只好将手掌轻轻搭在辛光霁的肩头,支撑着身体。
辛光霁一步一步往前挪动,额头细密的汗珠肉眼可见地涌出来,原本苍白的脸色,居然因为使力而涨红了。
姚能这会儿可真是急死了,他怕啊,万一世子撑不住当场趴地上了,弄出个什么好歹来,国公和夫人还不把自己给撕了。
辛光霁知道,现在整个盛家都看着他。他知道自己在鎏京城是个出了名的病秧子,就算他现在说背不动新娘子,盛家人也一定不会怪罪什么的。
可是从他穿上喜服的时候,浩浩荡荡游街来迎亲的路上,他就决定了,不管发生什么,他都不会退缩。
这也是师父希望他做到的。
他咬着后槽牙,将重心调整到下盘,回想起师父教他的吐息之法,慢慢让脚步稳下来。
背上的人似乎越来越沉,他心知,要速速将盛小姐背到轿子上,再慢些的话,自己就更没力了。
心里一急,脚上步伐便有些乱,开始摇摇晃晃,簇拥在周围的仆从们都捏着一把汗,大气不敢出。
盛瑶珈心下比所有人都要惴惴不安,这个背着她连路都走不稳的羸弱少年,不仅现在决定着她会不会狼狈摔倒,未来,自己的命运也将与他维系一生。
滋溜——
辛光霁突然脚下一滑,整个人连同后背上的盛瑶珈都朝着地面倒去。
众人一阵惊呼。
盛瑶珈只感到突然颠簸了一下,仿佛马上就要被摔下地,本来放在辛光霁肩头的手臂,本能地勾住辛光霁的脖子,前胸紧紧贴在他的后背。
惊慌之中,盖头都差点掉了。
辛光霁确实快要力竭了,身体里却又有一股燥热之感,这种感觉他从未有过。
他只觉得手和腿都在发抖,一方面为自己的瘦弱感到羞愧,一方面又不想丢了国公府的脸面。
绝不能成为鎏京城的笑柄。
摇晃了几下,他又把步子稳住了。
众人长舒一口气。
辛光霁的后背感受到了盛瑶珈前胸的温度,甚至连她的心跳都能感应到,这会儿,她的心跳得很快,她一定是很担心会摔下去吧。
“环住我的脖子。”他微微侧头,小声向盛瑶珈说道。
盛瑶珈轻轻应了一声“嗯”,双手环住辛光霁的脖子,盖头下她的脸颊不小心贴到了他的,又立即弹开。
他的皮肤冰冰凉凉的。
盛家大门已经不远了,辛光霁满头大汗,背着盛瑶珈一步一步,终于走到了。
花轿前的仆人早就将轿帘掀开等候多时,辛光霁背着盛瑶珈走到轿门前,屈膝放下她坐进花轿。
四下里竟然响起一阵掌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