郭霁见兄长已经语无伦次,心头慌乱更甚,她并不知如何是好,只是茫然无措地点了点头。
“你在这里看着伯父,不要惊动任何人,我去悄悄请医官来。”郭朗稳了稳心神道。
“不要去。”郭朗才起身,似乎昏迷了的郭象却突然开了口。
“父亲……”郭霁道。
郭象却摇了摇头,不再理会她,隔着夜色径直看向郭朗,颓然道:“如今看来……我郭氏休矣!此后不管朝中局势如何,我郭氏再无容身之处!”
郭霁听了父亲的话,不由看向郭朗,却见他只呆愣着纹丝不动,不久又忽然向后一退,纳头而拜,叩首道:“伯父且宽心,将来事发,侄子当一力承担,绝不累及伯父和父亲。”
郭象苦笑一声,声音虚浮无力,语气却万分笃定:“你又何必自欺欺人。”
郭朗无话可回,书房中一片死寂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,郭象竟自己站了起来,转身面壁,挥退了郭朗、郭霁二人,再无一言一行。
郭霁看着父亲的背影,却见这个往日高大宽厚安稳如山的人物,仿佛一瞬间颓废如垂暮。
她转身出了书房,将门轻轻带上,快步跟在郭朗身后。
“兄长……”
郭朗停住了脚步,目光直视着无边黑暗,头也不回,更不似往日那样平和温润,只是无情无绪道:“你什么也不要问,更不要说。”
郭霁满心乱絮无处飘洒,千丝万缕纠结心中,一团团乱如麻。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,也不知道父亲和从兄郭朗口中提到的那个“小公子”是什么人。
她只知道第二日再见时,她的父亲——郭氏的顶梁砥柱一夜之间白了满头发。
郭家最钟灵毓秀的可继之才——郭朗此后再也没了少年人的英姿勃发。
很久以后,她终于知道,那个父兄口中消失不见了的“小公子”,是东宫与卫氏女在外私生的儿子。
那时候她终于想起,在她与邵璟见面、又与梁武诀别的那个雨夜里,身为东宫率更令的郭朗赶在邵璟之前到了桑林,奉命结束了一个年轻女子的生命——那个曾经是邵璟的妻子、后来又成了太子外室的卫氏女的生命。
然后,藏起了她与太子私自生下的子嗣。
只是,当她明白时,郭氏、梁氏、东宫、朝廷,以及天下……已经换了另一番人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