吧。”
顾绘素是个聪慧的,知道他虽不过做了个光禄勋下的闲散郎官,也不过问政事,却一向耳聪目明,这番话定然不是无故空发。然她也不刨根问底,优雅举杯,待韩懿饮罢,方才饮了。
“妾听闻太子因落水而触怒天子,如今被禁足东宫呢。别人也进不去,里面也出不来。想必朝中股肱们已经乱翻了天了。不知韩侯意下如何?”
韩懿轻轻一笑,平日里儒雅温和的目光忽然直射过来:“顾女傅一个好好的美人儿,怎么关心起这些无聊的事。若我是顾女傅啊……我就日日对酒当歌、秉烛夜游,再寻个如意郎君,郎情妾意,快意人生。”
顾绘素听了,对着韩懿的目光就是粲然一笑:“韩侯不是一直就这样快意人生的吗?”
韩懿觉得她十分有趣,畅快笑道:“知我者,顾女傅啊。只是顾女傅这样目光如炬的妙人,怎么也急急呼呼地赶他们这热灶呢?”
顾绘素笑容依旧:“韩侯怎么也如此不通?热灶不赶,难道要等冷了再赶?”
韩懿将酒杯拿在手中把玩半天,淡淡一笑,道:“我原也喜欢赶热灶的,有一日我到了灶下去,无意间看到热灶上蚁附蝼聚,却哪有几个善终的。”
热灶上当然不会有蚁附蝼聚,他这是话里有话,顾绘素若有所思:“韩侯的意思是?”
“我没什么意思,就是想说,有时候人也如这蝼蚁,日夜奔忙不知疲倦,难得能停下来,想想前头的路。”
顾绘素倒来了些兴致,竟难得想与他倾谈:“韩侯年纪虽小,见识透彻。不知可否指点一二,你我的前路如何?”
“你我?”韩懿挑眉微笑。
顾绘素却一脸坦然,道:“妾听说当年令尊不嫌弃我姑母出身低微,曾情谊深厚,相与辅佐天子。今日君侯与妾虽身份云泥,却命途同归。”
韩懿仰首而笑,所谓当年“情谊深厚”,如今“命途同归”,虽言辞晦涩,他却心里明镜似的。
当年韩氏一族亦是乃是天子母族,其时虽是声望大族,却并无兵权。韩懿的姑母韩美人又是死于受卫氏扶持的皇后之手。直到天子登基,只因合族支持天子对抗卫氏,家中多人被凌逼致死。而韩懿之父亦在最后一役中为保护天子而殒身。
韩懿乃是遗腹子,若非因这遗腹子,韩氏就灭族了。
许多年来,天子对母族当日之祸十分痛惜,更对为救护自己而死的表兄弟心怀愧疚,因此待这韩懿犹如子侄。
所谓的“情谊深厚”,对于他们这两个后辈而言是难以考证的,然当初韩氏与顾绘素的姑母宜都郡君却都是拱卫天子的亲信。
而“命途同归”,韩懿又如何不明白。她不过是告诉他,东宫的身上流着卫氏的血,而韩氏几乎被卫氏灭门。
即便韩懿能够放得下,做个安乐富贵的县侯,过着诗酒快意的人生,将来东宫却未必容他如此。
这个道理韩懿不是不明白。
顾绘素的话说到了韩懿的隐衷,可这年仅弱冠的少年却大笑而已,笑过之后却借酒遮了面容,待将酒杯放置案上时,笑容已然如常:“女傅既然说起旧日情谊,我韩懿自然知情。只是如今我韩氏人丁单薄,当年偌大家族……如今我并无兄弟扶持,连姊妹也稀少。何况我一个无职无能之人又能如何呢?”
顾绘素叹息一声:“你可知为何有人日日弹劾君侯,天子却一力维护?”
韩懿道:“自然是因为我虽是个荒疏小儿,却并无叵测居心。”
顾绘素颔首,却道:“也因天子视君侯为己出。”
韩懿道:“那你可知道为何视如己出,却不加任用?”
顾绘素却没想到这一层,他这样一问,倒愣了。
“就因为我是韩氏后裔。”他顿了一顿,叹道:“宜都郡君又何尝不是如此。”
何止宜都郡君,只除了公孙氏和曹允外,俱属此例。
韩懿的话令顾绘素陷入深思,她轻轻放下酒杯,只瞧着幢幢灯火出神。天子多年来对从前的倾尽所有参与诛灭卫氏的亲信们只加优抚,却并不授予实职,若说不是意在太子,只怕没人会信。
唯有公孙氏,家族实在太大,何况公孙氏早就通过联姻,成为了东宫的人。
韩懿如今不过才二十岁,当年那场血雨腥风兴起时,他尚未出世,而其母则在生下他后不久即不幸辞世。天子怜他乃是韩氏孤弱一脉,早年将他收养宫中,与诸皇子同等视之。他年十岁后,方袭了父亲的县侯爵位,回到韩府去,由其姑母抚育照顾。
天子不欲当日之祸延及后人,因此下令宫中不得言及当日之事。
然而悠悠众口,就是天子也难防。韩懿还是什么都知道了。
也许他知道的还要更多一点,比如当初已故卫皇后之死,多半与顾绘素的姑母宜都郡君脱不了关系。因此他才会说出“宜都郡君又何尝不是如此”这样的话。
然而无限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