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郭朗话中的意思,然他比之才二十来岁的郭朗毕竟历经世事,知道许多事都是说不准的。但事关东宫储君,他在一切扑朔迷离之际也不能说得太明白。
于是他只能就眼前而论:“虽说‘人无远虑,必有近忧’,可是近在眼前的事也不得不留心。我们身为太子羽翼,有些事也当留心。如今陛下看重梁家,并非因为梁美人及小皇子。你想过没有,陛下近来也相当重用昌邑王和九江王母家的人?”
天子如今统共五子,嫡长子为储君外,存活下来的还有仅比太子小一岁的皇三子,因母亲身份低微,仅被封为昌邑王。皇五子也是嫡次子,获封梁王,如今刚刚加冠,因体弱尚未赴封地。九江王倒是体貌健壮,颇有用力,好角斗,总与些豪侠力士为伍,显然为天子所不喜。
按说太子从小就得天子亲自指点,也曾勤谨睿智,然这七八年却忽然行为大变,结交些术士、小人。就算如此,因几个兄弟皆不省心,其位自是稳妥的。
谁知梁美人所生之子,年才四岁,却聪慧异常,十分得天子之心,只可惜年纪小了些。
郭朗毕竟年轻,从未觉得诸子能动摇东宫根基,然听了父亲的话,到底有些担忧起来,又顾及几个兄弟姊妹在此,有些事不能尽言。只好道:“宗室乃是天子屏障,重用也在情理之中。太子殿下如今正值盛年,锐意奋发,儿自当勤谨侍奉。”
郭图瞧了郭霁等人一眼,叹了一声,却又没说什么。
郭霁心知是他们这些女子在此,叔父与兄长谈论机密国事实在不便。于是便与郭芩等告退而去。
东宫在西苑宴会后被天子训诫的事,早就不胫而走。郭霁等人也不知是为何,总觉得家里人为此有些恓惶惶的。
她想太子被训诫,多半是在西苑那日有什么不当举止,然想起射猎场上,太子受父命前来勘察,又觉得看起来没什么不妥。
那必然是后来的宴席上有什么过错了,她当时偷偷溜出去了,一点也不知道。
郭霁一面走着,一面听叔父叹道:“唉!我们郭家自追随开国□□皇帝平定天下起,已历百又五十年矣。这一百五十年间,多少枯荣变幻,如今开国功臣中能够撑到今天的,只剩我们一家了。可是……都说我郭家芝兰玉树、一门才俊,然自北地之乱后,能干事的子弟凋零无几。剩下这几个,不是太平庸,就是尚空谈。就是我和你伯父,说是重用,其实还是远远发配出去了。如此下去,该如何是好?”
郭芩见她放慢了脚步,也跟着听了听,待回了内院,郭芩才神神秘秘道:“你知道吗,据说那日西苑,在外朝酒宴上,太子因与陛下对于晋州王家的事见解不同而被诫斥。”
“晋阳王家怎么了?”
“纵容亲族侵夺民产,逼死了人。陛下似乎想严惩,殿下却说当以怀柔化育之类的话。这王家,别看在朝为官的很少,许多子弟都在晋阳,实则是人家为家族之计,两处分工。在朝的左右政局,在野的拼命繁茂家族。这王家太有心眼了,难怪陛下发怒。”
晋阳王家的事,郭霁也听说过一些,曾经高官林立,却因一次政权更迭而差点覆灭,于是他家再出仕时就谨慎得多,唯少数子弟出仕,大多留在家乡闷头壮大家族。
天子大概近来也有耳闻,只是没有把柄,如今借着有子弟不法,自然要打压。
“不止如此……”郭芩神神秘秘地道:“听说春宴之后,殿下偷偷出城,到桑林那边的苑墅里纵酒,不知怎么就被陛下知道了,陛下大怒,太子今日还去宫中请罪了呢。”
郭霁大为吃惊:“你可别乱说,这种事……”
“谁敢乱说?我是听我舅母说的,天子大怒乃是我舅舅亲见的。你没见我父亲和无兄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吗?”
郭霁听了,沉默不语——“该如何是好”——这个问题,也令年少的郭霁心里惘惘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