婉筠忙摆手道惭愧,却又问道,“不知哈敦这么早来,可是有什么事?”
泰日娜回道,“殿下也知道,左旗有位殿下的姑母,也就是固伦端慧大长公主。昨日长主派人送来贴子,请我们过几日到公主府吃些茶。”
昂沁曾告诉自己,除了必要场合少接触这位端慧大长公主,如今她派人送到这里,想必她肯定已经知道婉筠的到来。只是不知这个宴席,究竟是大长公主对自己的欢迎,还是下马威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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婉筠与泰日娜同坐勒勒车向公主府行进。
泰日娜今日穿了一件黑缎绣梅花缠枝长坎肩,绿缎碎花棉袍。而今日婉筠着月白缎织彩白花飞蝶袷袍,头戴点翠旗头,整体既不雍容华贵也不失体面。
下了车,只见公主府的正门高耸而宽敞,门楣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,门前铺设着青石板,显得庄重而华丽。
院内红墙环护,绿柳周垂,三间垂花门楼,四面抄手游廊。院中甬路相衔,山石点缀,正堂上悬一苍劲有力“惟善德馨”的匾额,传闻那是太祖所题。
正瞧着,走来一名身穿香色坎肩,头扎小两把头的婢女,弯身行礼道,“长主此刻在清怡阁,请殿下随奴婢过去。”
婉筠颔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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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进清怡阁,婉筠便觉着此处十分熟悉,无论从布局还是空间结构都与紫禁城的御花园有八成的相似。除了一些在草原活不成的花草,其余能养活的都由下人悉心照料。
如今正值盛春,柳木抽出新芽,绿的清香而又鲜嫩。榆叶梅灿烂多姿,含笑绽放,在和煦的春风里摇摆着娇媚的身姿。
甫一进亭,便听见一阵娇笑。
婢女传报道,“长主,大长公主和多罗福晋到了。”
众人听到后,止住了笑,抬眼瞧向婉筠二人。
婉筠行礼告歉道,“温宁来迟了,劳各位久等。”
除了周围坐的蒙古贵妇,最中间的就是端慧大长公主。她身着明黄色锻绣兰桂齐芳祫氅衣,又戴银鎏金葫芦点翠簪。一双丹凤三角眼,柳眉积翠黛,腰如约素。本是半倚贵妃榻,却见婉筠后坐直了起来。
端慧免了婉筠与泰日娜的礼,招呼人赐坐,轻笑一声道,“不迟,方才正聊你呢。”
婉筠回笑道,“不知姑母在聊什么,可否也让从女乐呵乐呵。”
“也并无什么,都是夸额驸待你好罢了。”
“让姑母见笑了。”
“多罗郡王妃如今也不发愁你家六哥儿的婚事了,我们大清的女儿可都是一等一的好。”
泰日娜连连点头道,“长主说的是,有殿下做新妇,是妾身的福气。”
“瞧我说的都忘了,还没给你介绍一下这些长辈们。”
端慧大长公主按着品级依次介绍,却唯独落下一位同样头戴旗头的贵妇。
婉筠只按着端慧的顺序依次问好,既然端慧不提她,婉筠也不好当面问。
她依次见过礼后侧头问泰日娜,那位夫人是谁,泰日娜轻声回道,“那是和硕温恪公主,也是殿下您的姑母。”
“那为什么姑母不向我介绍她。”
“温恪公主本是寿亲王的三格格,可她是庶出,嫁的又是最末等台吉,长主向来瞧不起她。”
“既瞧不起她,又为什么还要邀请她来此次宴席。”
“如今和硕额驸越来越得民众信任,长主也开始拉拢温恪公主,但对她的态度还是原来那副样子。”
婉筠点点头,表示知道了。
端慧睨了角落的温恪一眼,“这茶都凉了,你没点眼色啊,你那母亲没教过你怎么侍奉人吗?”
众福晋都掩帕轻笑起来,温恪抿住唇,紧紧攥着手中的锦帕。
青秋附到婉筠耳侧,“听闻温恪公主的母亲是寿亲王逛花楼无意宠幸的一名歌女。”
婉筠蹙起了眉,温恪公主出身就是再不好,那也是正儿八经的满洲公主,哪能容人这般羞辱。
婉筠复眉打笑道,“来草原许久,我这煮茶的功夫越发生疏,难得在姑母这吃一回茶,就让温宁孝敬一下您吧。”
温恪公主送开手中的帕子,瞪大双眼,不敢相信地看着婉筠。
空气中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,端慧怎么不知道婉筠这样做是在给温恪解围,忽地冷哼一声打破沉默,质疑道,“你确定?”
泰日娜拉了拉婉筠的袖口,轻微摇动脑袋。
端慧的话语中,不只是在询问婉筠确定要煮茶,更是在警告婉筠帮温恪就是与自己作对,问她想好了吗。
婉筠目光冷静地看着端慧,脸上却依然含笑,她此生向来厌恶像端慧这样以出身定人高低的人,道不同不相为谋,她读的孔贤圣书从未教她轻视任何人。
婉筠拍拍泰日娜的手,而后拿起茶壶,微微笑道,“还请各位莫要嫌温宁手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