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久后广播响起到达的提示音,从航站楼出来已是傍晚,低纬度特有的湿热气息扑面而来。
他们的目的地是国内一处海岛,众人乘坐机场专线前往码头坐渡轮。
船票是负责人提前预定好的,位置足够,不用急。钟既站在一边,等其他人都上船后才上去。
在客舱内坐下,舱体开了一个个圆形的小窗,稍抬眼就能看见大朵大朵的海浪翻涌,尾尖卷起雪白的细末。
坐了一会儿,觉得闷,他走上甲板。
夜色正一点点浓起来,太阳已经完全沉入海底,远方的天幕有晚归的海鸟。船头推开细密翻滚的波纹,夜风凉爽。
甲板上已经有不少人,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,还有人拿了相机拍照,互相谈笑嬉戏。
眼睛穿越人流,他看见萧宜。
月亮渐渐升起,她站在很淡很淡的月色里,两手搭在围栏边上,侧着头,望着远方的地平线,头发被海风吹得凌乱。
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纷纷攘攘的人群里她显得冷淡又疏离,奇怪地有种寂寥而萧索的气质。
钟既不由得想起,第一次见她时,她抽烟的姿态虽美,眼里却是落寞的。
尽管多数时候她是人情练达左右逢源的萧助,笑容总是风华绝代。
他没有上前,转身回了客舱。
下渡轮后酒店派人来接,办理完入住可以回房休息,导游约定第二天七点集合。
在新环境里钟既总是醒得早。这是身体多年形成的惯性,不等闹钟响,他就已经醒了。
薄荷味的牙膏从舌尖开始激活身体,洗漱完毕,钟既从盥洗室走出来。
室内光线是暗的。他走过去拉开遮住了一整面墙的窗帘,光线瞬间倾泻而下。每间客房带一个观景阳台,钟既推开移门走出去。
天光已经大亮,清晨的风很凉爽,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,偶尔间夹着几声鸟啼与虫鸣。
酒店离海滩很近,站在阳台上可以看见碧蓝的海水荡漾生光。
露台摆了一张白色小圆桌,两把配套的椅子,旁边甚至还有躺椅。
这样的景色,钟既不是第一个知晓的人,隔壁客房的人比他了解得更清楚一些。
女子两手撑在白色栏杆上,眺望着远处的海,晨风将她的发丝向后吹。
听闻声响,萧宜转过头来,笑着问候:“早啊。”
他点头回应:“早。”
“我们就住隔壁,好巧。”
她的笑容真诚极了。
*
早上七点,公司包的观光车正式出发。
钟既上车早,选了最后一排的座位,又闭眼假寐,躲过所有人的打扰。
小岛风光确实秀丽,山光积翠,水色含青,湛蓝海水翡翠般透彻。
不过旅游体验一般,或者是公司组织的旅游无非如此,走马观花地逛景点,做些无聊的团建游戏,最后一起被拉回酒店。一天就此过去,只留下浮光掠影的粗浅印象。
夜间八点钟,钟既房门被敲响。他开了门,外面却没人,以为是恶作剧,正准备关上,陈曦从旁边跳出来:“我们在打牌,二少要不要一起?”
除了她,旁边还站着时佳和好几个同事,都是熟脸孔,公司里一贯的活跃分子。此刻他们一个个都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,钟既自知是推脱不过的,也就不做无用功,爽快答应了。
酒店有专门的棋牌室,一群人围着桌子坐下,头顶灯光闪耀,每个人都专注地盯着手里的牌。钟既在等待上家出牌的间隙,不着痕迹地观察其他人的神色。
牌桌上,没人不想赢,如意的却总是少。
赢牌是件既需技术也靠运气的事,概率永远玄妙。钟既把它当作有趣的数学问题,中学有段时间甚至特地研究过各种牌类规则,因此他技术上佳,加上运气也不错,胜绩可观。
一个赢得太多的人相反没什么胜负欲,钟既赢了几次后开始放水,悄悄给人喂牌。他做得巧妙而隐蔽,没人怀疑。最后一场打完,算下来除了钟既其他人都赢了钱。
他们开玩笑说缺牌搭子下次还找他。
“二少就是散财童子,我们十分欢迎。”陈曦取笑他,她今晚赢得最多,心满意足地数了好几遍钞票,对了又对,才塞入钱包,谈起一个不在场的人,“不像萧助,已经被我们拉入黑名单了。”
“是啊,”另一个接话,钟既记得她是营销部的,“萧助强大到变态好吗?她记牌太厉害了,桌面上每一张牌打出来的顺序她都能记得清清楚楚,打牌硬生生变成最强大脑,这还咋玩,我们跟她打牌就从没赢过。”
不知怎的,听见这样一个萧宜令他不自觉笑起来。钟既假装不信:“她有这么可怕?”
陈曦佐以夸张的面部表情:“就是这么可怕!别人打牌靠运气,她打牌靠的是这个。”她指的是脑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