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说:“父皇,正是万军来朝仰望君威,莫教这不懂事的奴才搅了父皇雅兴。将军若不嫌弃,请到我殿中更衣。”
钩戈二字杀伐气重,但因皇五女喜欢,皇帝便寻能工巧匠建起宫殿。皇五女未招驸马未立府,即在华台宫中设钩戈殿。种种迹象都表明,这位公主无比得宠。
是个麻烦人,今安不想惹麻烦。走个过场在钩戈殿内室站了片刻,袖子湿痕不大,今安打算离开,看都不看旁边摆的新衣。
凤丹堇走进来,花容金钗俱是耀眼无双,在铜镜中与她对视,道:“将军不喜欢钗裙?”
今安目光泠泠:“谢过殿下好意。我只是不喜欢穿别人的衣服,更不喜欢掉进别人的陷阱。”
客人径直撕破了接军宴上的小把戏,半点面子都不给。凤丹堇面上不见意外,道:“将军见谅。宴上人多口杂,不宜与将军说话。”
“我与殿下从前素不相识。”今安与她擦肩,准备离开。
“舅舅常常跟我说起你。”凤丹堇这句话留住了今安的脚步。
凤丹堇坐上妆台前的雕花椅,对着镜面扶钗,看今安背影,“他每次回来这里,头发脸上夹着沙粒,一次比一次晒得黑,待不了两天就要走。母后最是挂念他,常在他走了之后要哭上一两回。”顿了顿,她叹气,“这两年母后哭干了泪,想来以后也不会再哭了。”
镜中的那抹红衣站在那里,没有回头也没有离开,“殿下究竟想说什么?”
凤丹堇毫不在意独角戏的唱词无人捧场,继续娓娓道来:“他放不下北境,也放不下母后和我,担心我们在这里受欺负,总是要来看看才安心。他心里惦念的太多,所以格外累。我常想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,凭什么让他如此放不下。我想跟去看看,他说那里遥远荒凉,死太多人,我不能去。我不能去,而你却在那里长大,建功立业。今安,他说你排兵善战,机警无畏,是天生的将领。如果有一天收复北境一统,你一定会是那片土地的主人。我不服,可在他死去的第二年,在今天我见到你。”
脚步声近。束起高马尾的红发带垂下一截在乌发中,被人拣起。今安侧目,凤丹堇从她身后绕到身前。发带长度有限,凤丹堇松手,看着那段纤细红色掉去它的主人颈边。而后她抬眸,定在今安脸上逐寸看过去。
凤丹堇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赞叹:“你果然是长得这般模样,也如他所愿成为了那片土地的主人,他知道了一定很高兴。”
今安格挡开凤丹堇的手,“殿下不必试探我。”
摸不到这样美丽的脸,凤丹堇很是惋惜,垂眸揉手腕,“何必试探。因为他再看不到了,这也是你来这里的原因。今安将军。”
蜿蜒颈边的红发带有多柔软旖旎,它的主人就有多锋利无情。若是手中有剑,凤丹堇毫不怀疑今安会直接抽剑指来,留下些伤口血迹也不是什么稀奇事。她仅着华衣佩珠饰的脖颈,暴露在对方冷冽目光的审视之下。
今安环胸低眉看她,“殿下想□□,满朝文武里喊一嗓子,多的是人前仆后继为你效劳。”
“我当然不认为三言两语就能取信于你。所以由我来告诉你,那十三封急报去了哪里。”话一出,对方目光霎时结霜,凤丹堇没有一丝退却,“我将一切秘密说给你听,只要你走出钩戈殿往宴席上诉诸于众,明日午时就可以在菜市场捡到我的脑袋。”
钩戈殿庭中不知不觉飘起雪,渐渐模糊远处金顶飞檐和蓬发酒乐。消磨斗志的极乐地,雪花竟与故乡一样。今安望窗外,再看眼前人,道:“不如说一说殿下今夜的目的。”
凤丹堇摇头,笑一笑:“今夜不说目的,只说将军你的退路。”
“父皇爪牙再怎么被酒色磨钝,到底还是江山的主人。远方的敌人他看不清,近处逼到皇座旁的威胁,他看到了你。今安将军,北境会死人,我不能去。但你不知道的是,王都城也会死人,你会在这里死无葬身之地。”
“北境已失,将军回不去。上东州与你结恶,鲁番有凤应歌,南蛮远离朝野,早无斗志。唯有逐麓江源起的几座州地,可做将军东山再起的脊梁。”
“将军不信,不要紧,你随时有反悔的余地。本宫将扫清王都城阻碍,请将军从南城归来。到那时,将军再来履行我们的盟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