惚间又觉得看到了那个杏花骄阳下的少女。
小丫头们爬到凳子上贴窗花,素梅在下面指挥,道:“往左再偏一点点。”其华看着,道:“我看应该再向右偏一点才对。”
顾云臻脚步轻快地走过去,笑道:“我来看一看。”
满院子的丫环便“公子”“小侯爷”地乱叫,其华慢慢转过头来,看见他,微笑道:“大侄子回来了。”
顾云臻眼中漾起一层柔和的光,缓缓施礼:“侄儿给婶娘请安,婶娘身子可大好?”
其华回礼道:“劳您挂念,都好了。”
顾云臻嘴角微微翘起,轻声道:“那就好。”他再看了她一眼,又向窗子前的丫环道,“我看着应该往右再斜一点才对。”
顾夫人在屋内已听见他的声音,道:“云臻回来了吗?快进来。”顾云臻大步进去,跪到她面前,笑道:“孩儿给娘请安。”顾夫人喜道:“总算赶在过年前回来了,来,让娘看看,这一路有没有瘦?”
顾云臻一笑,并未像从前一般依到她怀里,反而去逗弄火炉前的乌豆:“乌豆,有没有想我……”
乌豆却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,仍旧蜷成一团呼呼大睡,顾云臻不由轻轻拍了它一下,骂道:“死没良心的,就不记得我了?”
说话间顾宣到了,他一进来,满屋子婢女齐齐行礼。乌豆听到动静,抬起眼皮子一看,便站了起来。
顾宣给顾夫人请了安,在一旁坐下,刚接过素梅奉上来的热气腾腾的擂茶,乌豆慢悠悠地走了过来,状极谄媚地冲着他叫了一声,卧倒在他的脚前。
顾云臻目瞪口呆,啧啧道:“小叔叔,我不在家的时候,发生了什么?”
谈笑间,顾云臻将路上置办的手信一一奉上,礼物倒不贵重,是卫城的特产木雕。雕工极为精细,便是皇家工匠中也难得一见的手艺。送给顾宣的是一只惟妙惟肖的猎犬,其华的则是一只活灵活现的猴子。
顾夫人看了一会手中的木牛,忽然咦道:“你错了,你婶娘是属鸡的,怎么雕了只猴子?”
顾云臻脱口而出:“婶娘是甲申年……”话一出口,他便急速顿住,过得一会,道,“我记错了。”顾夫人不禁看了他一眼,其华忙道:“猴子我也喜欢。”
顾宣探头去看她手中的猴子,道:“这是猴子吗?怎么瞧着像只猫?倒像照着乌豆的样子雕出来的。”
其华横了他一眼,讥道:“你那是只狗吗?我看是头狼还差不多。”
众人都知西凉人背地里骂顾宣是头“吃人不吐骨头的狼”,顾宣也不生气,反而下令军中旗帜都绣上一个神气活现的狼头,把西凉人气得直骂娘。昨天顾夫人才告诉其华这些军中趣事,今日她便拿来嘲笑他,众人见俩夫妻这么斗嘴,都笑了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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京都一带的习俗是腊月二十八日祭祖,顾夫人念及今年府中添了新人,早早便嘱咐下人擦洗五供、购置香蜡、折叠锡箔元宝。这日祠堂上祭,顾云臻乃长房独子,由他主祭,顾宣虽以侯爵之尊,仍只能跟在顾云臻身后上香,再后面才是顾七、顾十八和胖小给顾氏先祖磕头。其华这才感觉到顾氏人丁凋零,除了顾宣叔侄,族中竟再无一名嫡系男丁。
其华问顾夫人,顾夫人叹道:“横山顾氏本人丁兴旺,但在太祖爷爷那一辈,因为政见不合,与同宗兄弟闹翻了,再也没有来往。之后我顾家为国捐躯数代,所以才……”
祭完祖,一家人吃点心、围炉夜话,男人们在花厅说着军中的事情,女人们则围在一起闲聊。
黄氏刚出了月子,却是个闲不住的,拉着青凤悄悄道:“我教你抹骨牌吧。”
青凤连道不敢,黄氏吓她:“你不学会,将来到了熙州,小心五嫂她们不理你。十三郎最听嫂子们的话,他若不点头,十八怎么敢娶你!”
青凤不由面颊通红,拉着黄氏的衣袖轻声央求,黄氏便叫丫环拿了骨牌来教她。其华在旁边看得跃跃欲试,顾夫人不想在过年的时候拘着她,便道:“你也去玩吧。”又道,“青凤只管玩,赢了归你,输的算在我头上。”
黄氏道:“还差一人。”便拉着吴氏上了桌。
不多时,四个女人将瑞雪堂吵翻了天,男人们听到这么热闹,也走了进来。其华正拍着桌子去抢青凤手中的钱,脸上不知是激动还是被炉火照的,像抹上了两团水盈盈的胭脂。
顾七皱眉道:“肯定是我婆娘闹起来的。”便要上前制止,顾宣与顾云臻同时伸手拉住他,道:“大过年的,让她们玩吧。”
顾七便到黄氏身后助阵,顾宣则慢腾腾地走到其华身后,负着手看了看,道:“手气不错嘛。”
其华白了他一眼:“那还用说。”
这一幕落在顾云臻眼里,让他微微一怔,总觉得自己不在京都的这段日子,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,小叔叔和其华之间有了十分微妙的变化。
吴氏连放三炮,气得起身道: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