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不由自主地随乐而舞。气氛越来越热烈,其华夹在顾夫人和顾大姑之间,随着她们的动作而甩手顿足,最初的尴尬过后,渐感自如。
跳过两支曲子,顾大姑挽上顾夫人的手臂,另一只手则挽上了其华。大家笑着有节奏地齐跺脚面,边跺脚边和着鼓点唱上了一曲《踏歌行》,气氛更是热烈到了顶点。
鼓点声越发欢快,琵琶语更见激扬。歌姬娘子们似乎也要将五年来的积郁在这一夜悉力发泄出来,卖了命地击奏,歌舞声在月色下荡气回肠、酣然恣肆。
明月高悬,众人犹觉没有尽兴,只是见顾夫人气喘吁吁,顾大姑方罢了手。
东面墙外,顾宣慢慢从阴影中一步一步地退出去,轻声:“回吧。”
顾大姑大笑着回到席边,又饮了一盏酒,叫道:“痛快!痛快!”她醉得厉害,踉踉跄跄地扑到庭院中,恰见顾宣走了回来。醉眼朦胧之下,只觉得迎面而来的是自己心心念念了十年的人,不由扑过去,哽咽着抚摸上顾宣的面颊:“阿晟……”
顾宣伸手挽住她:“大姐,你喝醉了。”
“阿晟……混小子……你怎么就这么狠心丢下大姐……”顾大姑靠在顾宣身上嚎啕大哭。
顾夫人忙上来扶住她,道:“时辰不早,既然阿宣回来了,咱们就散了吧,免得在这里碍着人家小夫妻。”又对静若道,“静若,快谢过六舅奶奶。”
静若眼中含了泡泪,扯着顾大姑的袖子扭来扭去:“我要在六舅奶奶这里睡觉……”
顾大姑已醉得有些糊涂了,抱着顾夫人放声大哭,嘴里不停叫着“阿晟”,院中气氛便有些凝滞。其华扯了扯吴氏的衣袖,吴氏在她耳边悄声道:“是四公子,十年前便战死沙场了。”
静若躲到其华身后,顾夫人将她拉出来,嗔道:“你病已经好了,还要赖在这里吗?你睡在这里,叫六舅爷爷和六舅奶奶怎么睡?”
静若大声道:“怎么不能睡了?我和六舅奶奶睡床上,六舅爷爷睡榻上,我们每晚都是这么睡的!”
顾夫人盯着顾宣看了一眼,笑道:“那是你病着才这样,你病好了,哪还有这样的?咱们走吧。”说着使了个眼色,吴氏和素梅连忙上来将顾大姑搀扶了出去。
静若小嘴嘟起很高被抱出了门,其华拿了件斗篷追出去,围在她身上,见她仍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,柔声哄道:“你明日再来玩,我还讲故事给你听。若是天晴了,就带你放风筝。”
静若这才回嗔转喜,举起手指道:“拉勾。”
一行人转过回廊,不见了踪影,其华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屋中。酒消人散、歌收舞歇,赏梅阁一下子冷清了许多。不知是不是因为踏歌以致神经太兴奋了,其华怎么也睡不着。她辗转反侧多时,看着身边静若睡过的小枕头,闻着帐中似乎还残留着的小人儿气息,禁不住轻轻叹了口气。
顾宣睡在竹榻上,翻身时觉得腰下被什么东西膈住了,取出来一看,却是一只用手帕扎成的小兔子,想是其华折出来哄静若的。手帕上还用胭脂涂了两个红红的眼圈,像极了静若吃药时的可怜模样。他看了会,眼底漫出一丝笑意,拉了拉小兔子那长长的耳朵,将它塞到枕下。
寂静的深夜,不知从何处飘来丝竹之声,顾宣听着这乐声,慢慢阖眼睡去。
不知睡了多久,朦朦胧胧地听到窗外下起了雨,他披衣起来,站在窗前,只见廊下悬着的灯笼被秋风吹得时明时暗,草木在风中摇摆,萧萧簌簌,而先前满院飘香的桂花,早已被大雨打落在地上,变成了一地花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