定是苏理廷派来的奸细,如果不及早防范,后患无穷!”
顾云臻怔怔不言,良久,才轻声道:“三叔,先别告诉小叔叔。有些事情我一定得自己先弄明白。”
顾三不知他要查什么事情,但自打顾云臻逼得那老头就范开始,他就觉得自家这位小侯爷似乎与以前有些不同,不再是那个跳起来大叫“三叔”、缠着自己教他枪法的小小少年了,当下点头道:“好,就听小侯爷的。”
“三叔,接下来咱们要在青霞山秘密打听一个叫沈其华的女子,只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盲目行事。”顾云臻思忖了许久,道,“漕运司这边,三叔有没有得力的人?”
“我到漕运司只有几个月,这里头乌烟瘴气,除了那个周书办还行,其余人都不大信得过。”
顾云臻思忖片刻,缓缓道:“七叔有一帮忠心能干的部属为他办事,所以才消息灵通,咱们也可以做到。三叔,你多留意,在漕运司看着有合用的人就加意栽培。我要这些人只听从我一个人的命令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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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日顾宣办完公务,回到赏梅阁时已是深夜。他推开院门,不但没有婢女上前来服侍,里面还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,叫得最大声的是顾大姑的小孙女静若。
小家伙年方四岁,随奶奶来京都探亲,不过数日便成为了整个顾府的心肝宝贝。听到她娇嫩的声音,顾宣不自禁地微笑,他用力搓了搓自己因为疲倦而显得有些暗沉的脸,放轻脚步走了进去。
屋内,其华、静若和婢女们正围作一团蹲在地上。静若捏着小拳头,叫道:“上!上!咬它!”小脸蛋上那激动的神情仿佛恨不得自己也扑上去。其华则蹲在一旁,也像个孩子般握紧了拳头,叫道:“咬!咬它!”
顾宣走近一看,原来她们在斗蛐蛐。京都盛行促织之戏,每年立秋后、冬至前,不论是世家贵族还是平民百姓家,都会蓄养蛐蛐,促织为乐。西市还有专门斗蛐蛐的促织场,想来这蛐蛐是今日静若随顾大姑上街时买回来的。
陶罐中,两只蛐蛐正发出“唧唧”的叫声,撕咬在一起。陶罐旁摆着银锞子、铜钱等物,看众人的神情,只怕都下了注。赌物中最显眼的莫过于一个小小的绞丝银镯子,应是静若没有赌资,将手上的镯子取下来抵数。
顾宣忍不住唇角勾了勾。他在其华身边蹲了下来,正要开口,忽闻到一股清甜的香气。这香气不同于他曾熟悉的幽然蚀骨,而是带着温热的、生动而活泼的气息,他不禁侧头看了看其华。
她应是刚洗过头发,青缎般的乌丝随意披着,逶迤至地,随着她手臂的挥动,如云青丝也似瀑布般漾动。夜风从窗外涌入,几缕长发被吹起来,拂过顾宣的面容,令他险些打了个喷嚏。
他一怔,旋即退开半步。
顾宣定定神,掏出一串铜钱放在银镯子旁,道:“我也押黑麻头赢。”
其华押的白麻头初呈败象,正是气急败坏之时,顺手将顾宣一推:“哪有现在下注的,一边凉快去!”
顾宣没有提防,被她推得往右边一个趔趄。谁知其华的头发不知何时与他袍带上镶着的珠子缠在了一起。其华被带得身子一歪,“啊”地惊叫着跌到了顾宣身上。静若回头看到是顾宣回来了,扑上来叫道:“六舅爷爷!”三个人便滚作了一团。
众婢笑着上来抱开静若,又去解其华的头发。但那绺头发与珠子缠得甚紧,其华被扯得泪水涟涟,仍没有办法解下来。她欲待站起,方一用力,头皮便被扯得剧痛,不禁连声叫道:“拿剪子来!”众婢都劝:“这么好的头发剪掉一截,太可惜了。”
其华怒道:“谁叫你们剪头发?剪了他的衣服!”
翠莺捧了剪子来,仍不知是该剪头发还是该剪衣服,正在犹豫之时,顾宣已拿过剪子,冲着其华的头发“喀嚓”一下,又将头发缠着的那颗珠子绞了下来。他随手一丢,那珠子便在地上滚了几下,直滚入衣柜下。
这时罐中已经分了胜负,白麻头溃不成军,跳出瓦罐,一溜烟地逃到桌子底下,再也没有出来。静若激动得小脸蛋涨得通红,捧着陶罐像捧着天下最珍贵的物事。顾宣捏了捏她的鼻子:“一只黑麻头你就激动成这样?六舅爷爷随便在这院子里捉一只,也要胜了你的黑麻头。”
“真的?”静若马上扑入顾宣怀中,叫道,“快走快走!咱们快去捉!”
“吹牛!”其华看着自己的头发,冷冷地说了一句,又转身对紫英道,“打点水来,我要洗头发。”紫英道:“不是刚洗过吗?”
其华烦道:“脏了,再洗一遍。”说着斜睨了顾宣一眼,顾宣却径自牵着静若出去了。
其华再洗了遍头发,顾宣已带着静若在院子里捉了只黄麻头回来,果然不到片刻,黑麻头便告败北。顾宣将静若抱在膝上,道:“以后不要再买白色和黑色的蛐蛐了,需知促织之戏,青色为上,黄色次之,其次赤色,黑色又次之,最下等的……”他瞥了坐在妆台前的其华一眼,悠悠道,“莫过于白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