势傲人,不时油花炸响,火中俨然是另一番热闹的天地。
詹仰抱膝团作一团,望着他被火光映红,难得透出一丝人间烟火气的侧脸,道:“我猜,他定是没有跳,反而还被一位善良美丽的姑娘救了。”
闻仲:“你是如何猜到的。”
詹仰天真烂漫道:“说书的唱戏的,向来如此描绘。为爱重生,因爱舍己。问世间,情为何物,直教生死相许。这世间的男男女女,谁能逃得出''情''这一字?”
闻言,闻仲看向她的目光中闪过奇异星芒,身子一顿,于中途投柴的那只手腕似乎有一丝颤抖。但很快,他将干柴丢入火星中,双手缩回,插在袖口,长长吐出一口气,微阂双目,半晌无语。
见他不语,面目凝重,眉间深锁,詹仰便自觉噤声,不再上去打搅。过了片刻,听他沉着嗓音道:“那日,女子正在江畔浣衣,朱雀鹑火见了,鬼使神差走上前劝她''快下雨了,赶快回家吧''。那女子却不慌不忙,笑着说''微风和煦,水暖轻柔,今日想必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罢''!他正要腹诽''你难道是疯了吗''?却见那女子笑意盈盈缓缓转过身来,一双眼睛空空洞洞,苍白一片,乍看之下让人不禁心下骇然。他下意识退了两步,那女子却不以为意,仍是面如春风般询问''公子,我看不见,你帮我瞧瞧,现在是不是阳光正好''?他愣在当下,突然天边一道霹雳,大雨如注落下。他二话不说,脱下外衫盖在那女子头顶,护着她跑到附近的荒庙中躲雨去了。不久后,二人在没有任何亲友到场的情况下,成了婚······”
听到这里,詹仰忍不住打断:“等等!我有些不明白。”
闻仲侧目望她,“哪里不明白?”
詹仰:“他二人只不过去荒庙中避了场雨,怎么就成婚了呢?这中间还发生了什么?”
闻仲几乎当场被呛住了,干咳了两声,目光却定不住了,不禁东瞄西看,像是碰到了相当棘手的问题,就是不敢拿正眼瞧她,也无法正面回应她这个精准的“不明白”。
詹仰不可理喻看他一阵,心知他十分尴尬就对了,道:“好了,我不问就是了。你接着说。”
闻仲手足无措好一阵,再次长舒一口气,道:“成婚后,育有一子,二人过了三年与世无争的日子。却没想到,三年后,爆发旱灾,颗粒无收,城中大闹饥荒,经常食不果腹。又有外来流民闯入,又引来了瘟疫。二人幼子不幸染病,高烧连日不退,不出三日便夭折了。”
詹仰:“难道官府就不管吗?”
闻仲:“瘟疫暂时控制住了。但拨款放粮,上级下发,下级克扣。一级一级压榨,最后拨到老百姓手中的,只剩每日街头的一顿清汤寡水的稀粥。原本还算富裕的小城,病死的病死,饿死的饿死,走的走,散的散,几近成为了荒城。朱雀鹑火虽饿得只剩张人皮,家中穷的一口锅都不剩,破衣烂衫夏不遮阳冬不御寒,但好歹还剩口气。但他的妻子却本就体弱,抗了几年,连野菜树皮都吃不着一口,终于也是撒手离去了。好不容易熬过了几年大旱,天降甘霖,等候秋收。万万没想到的是,却等来的是敌军攻城,打个措手不及,没有任何招架还手之力。敌军攻下城池不说,一入城内,见到处尸骨,穷衣陋巷,萧条惨淡,一气之下,竟血洗城池,杀的一个不留。朱雀鹑火最终还是没能够逃脱宿命,在一柄长刀开膛破腹时,听到手刃之人带着几分嘲讽几分愤怒几分蔑视骂道''穷鬼!饿死鬼!永世做鬼去罢!''就在他听见自己的血如河淌下的一瞬间,城中突然火光冲天,哭喊声求饶声,哀嚎一片,转瞬之间,付之一炬。从此,一炬万年。其所到之城,惯看不过繁华二字,必先屠其城,再吞所有魂魄,最后纵一把火,繁华化为灰烬。”
听罢,一腔怒火与愤慨积聚心中,詹仰登时站起,低声咒骂:“可怜!可恨!可憎!可绝,不可留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