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得到了肯定的回答,扭头看着她,那张脸面无表情,平静地等着他的解释。
“我是影杀,你便要杀我吗?”
“你要是还有一点良知的话,就收手吧,你身上背的人命太多了。”他转身就要走。
“你别逃避,你倒是说说,我杀了谁?”她歪着头,有些自嘲地笑了,“怎么?我身上的人命,哪一条与你有关,才让你这般恨我。嗯?你倒是说说看。”
“……”时迁沉默无言。
“时迁,你满嘴都是假话,差点真的骗到了我……你明明有很多机会动手,不是吗?”她的声音突然凌厉起来,语气也变成了咄咄相逼的质问。她本来也想过时迁和紫煞院的关系,但念在他救她一命是个实心眼,现在又态度大变——不,或者说他本就如此期盼着杀她——便更加确定了他只是个固执的凡人。
“……”他始终站在原地,未说一个字。
“你有什么想说的,这几日便一并说完吧。三日后,我自会离开。”
时迁倒像是想起什么,犹豫着低声开口:“你难道不想……以真面目示人了吗?”
“你说什么?”她下意识地护住脸,心头一震,声调却还是强装着冷静。
“我能解你的毒,让你恢复容貌,即使是这样,你也不愿意留下来吗?”他揭开她最疼的伤疤,诱惑着企图困住她。
“时迁,你不必拿此事要挟我。与我而言,容貌皆是身外之物,恢不恢复都无所谓。”
时迁发狠道:“你不能走,三日之后,你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只能是我,最终也只能看到我。”
“时迁,你一个凡夫俗子,硬要多管闲事,一边救我,一边杀我,你究竟想干什么?”她耐心尽失。
“薄纱上淬了压制你功法的毒,你走不了,也别想再去害人。”他冷冷地撂下这句话,转身锁上了门。
随着房门关阖,连依也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。
*
三日后,她悠悠转醒,皱着眉闭着眼抚上眼睛,却没有摸到那层薄纱。
“别动啊你,小心我戳到你的眼睛。”轻佻的语调传来,她竟觉得恍若隔世,仿佛三日前的对峙从未发生过一般。
“你……”她正要开口,他却直接打断了她:“你现在慢慢睁开眼,适应一下。”
她缓缓睁开眼,任凭光线一寸一寸进入视线,视野逐渐清晰明亮——一张放大的脸骤然占据了整个视野。两个人距离只有一寸,那双眼定定地看着她,气息也缠绕在鼻尖,不知为何,她觉得心脏猛烈地抽动了一番。
那双眼……有滔天的恨意——这是她从来没见过的眼神。
她起身推开他,错开他的目光,见他又追随着看了过来,她索性闭上了眼。
“你看见了?”他小心翼翼地问道,语气可以假装,但眼神骗不了。
她伸手虚挡住视线,侧头问道:“时迁,你为什么这么恨我?”
“你杀了人。”
她叹了一口气,这才扭头睁开眼直直看着他,用笃定得不能再笃定的语气说:“我没有。”
“影杀杀人夺影,你的影兵上百只,每一个都是鲜血淋漓的人命。”
“我不想跟你解释影兵的事情,但是我没有杀人,你误会了。”
“……当朝宰相府的刘公公,管整个晋国的运盐事务,在你出门的那天暴毙身亡了。是你吗?”
“不是我,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刘公公。”
“……”时迁沉默了。
连依见他根本不相信她的话,无奈道:“时迁,你救我一命,我自当感恩于心,便也跟你多说几句,但你也不要空口污蔑他人!我也理解你救死扶伤的心容不下我这人人喊打的妖女……”
“……但是你可曾想过人云亦云,未知之事终究只是道听途说,真相究竟在何处?是,我是影杀,确实杀了人,但我身上的人命再怎么算也只有一条,甚至究其根本,连一条都算不上——”
“别说了!”他打断了她,喃喃道,“也是,我疏忽了,抱歉。”
“你若是认为我执一面之词,就拿出我杀人的证据来,若是没有,你恨错了人。”
连依感到心力交瘁,懒得多费口舌,足尖轻点就要走,但时迁堪堪拉住了她。
“你若想恢复容貌,就回来找我,我已想到办法了。不过,需要用到的,是你身上的梧桐玉髓。”他垂着头,神色晦暗不明。
“时迁,你不必如此。”她回头瞥了一眼,甩开他的手,解下系在腰上的梧桐玉髓,“这玉髓你留着,就当是还你救命之恩,拿去救你更该救的人,而不是我这样的妖女。”
她把梧桐玉髓放在他面前,仿佛有些留恋,但更多的是决绝:“我奔着的从来不是梧桐玉髓,而是那条人命。此生若不能报仇,这丑陋之痛受着便是。”
言毕,她便头也不回地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