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熟悉(2 / 2)

入炭盆,片刻焚成灰烬。

不敢想,不能想,不该想。

夜里他深陷梦魇,意志力毫无作用,只能任其剥皮削骨,但白日他理智尚在,须平心静气,休养精神,应对朝堂的波谲云诡。

“明日有雨。”他想起了陆纨随口提到的天象。

听到动静后进来服侍的小厮茫然不解。

一年前他和兄弟姐妹们还是父母双亡的流浪乞儿,不知走了什么大运,跟着乞丐头子李伯来了这大宅子,结束了朝不保夕的生活。

穷惯了的人,不怕吃苦,就怕没苦吃,没苦吃就意味着没饭吃。所以在面对一大堆礼仪时,他非但没有发愁,反而干劲十足,认真推敲每一处细节,自认为足够勤勉,能伺候主子了。但几天前主子回了沁园后他才发现,他娘的,他咋经常听不懂主子的话啊。

谢敛见他呆头鹅似的,温声道:“该收桂花了。”

“是,公子!”小厮擦擦冷汗,心里默默记了一笔:下雨前要收桂花。

“动作轻一点,莫伤了树。”

“是,公子。”这是他擅长的领域,他骄傲地挺起胸膛,补了句,“我们都认真学了,要先净手焚香,底下还得铺白绸子接落花!”

谢敛赞许道:“你学得很好,去吧。”

李润润脸一红,偷偷瞅了神仙般的公子一眼,欢欢喜喜跑去通知姐姐们了——摇桂花是要干干净净的女孩子来做的,这个他也记着呢。

谢敛取来一堆公文,边看边下批示,卫理在旁替他落笔。他腕力衰弱得厉害,不能被人看出端倪。所幸之前公务繁忙时他也经常令左右执笔,而后盖上印章,众臣对此已然习惯。

不过一炷香时间便喘不过气,他阖上奏章,指了指画窗。卫理忙推开窗屉,桂花香乘着秋风悠悠拂过面颊。

他起身披衣,就着窗缝望去。身着暖杏色袄裙的女子迎风而立,发间丝绦飘飘,掠过秀美的下颌,然后淘气地抚逗着小巧的鼻尖,被女孩子一把薅到一边。

姜绵心累地看着抱着绸子欲哭无泪的丫头们,认命地叹气:“勾了丝而已,我会缝。”

“等等!”年纪大的丫头羞赧道,“姑娘,接近桂花树前,须净手焚香,这是公子定的规矩。”

她们家主子,脾气不好不坏,平时不怎么理睬人。他们一行人出身不好,没什么见识,纵然学了礼仪,但因实践太少,常常犯错,甚至不自觉地代入一些市井粗鄙的习气,比如汤洒公子衣裳上啊,茶水把公子嘴巴烫了个水泡啦,甚至挑粪肥土把娇弱的公子臭吐了啊,短短几天把错都犯了个遍,但公子愣是不发一言,冷冷淡淡瞟一眼就揭过去了。

这位神仙似乎对啥都没兴趣,唯独对这棵树情有独钟,十分爱惜,能在躺椅上摇啊摇啊睡一天大觉,也不去干活,不知道哪来的钱。

真是旱的旱死,涝的涝死。

眼下她们手指厚茧未消,不小心勾坏了绸缎上那朵金花。二妹急了,欲把丝线扯断,妄图掩盖过去,结果用力过度,整朵花开始脱丝,一发不可收拾。

一顿操作猛如虎,看傻了姜绵。顶级的料子,精致的绣工,众女指尖隐约泛起的沉水蘅芜香,风雅的采花事,再加上……一群粗鲁的丫头,从进屋起隐隐感觉到的草台班子味终于遮不住了。

她叹口气,颇为理解:“带我去净手吧。”

山石甬路,花草葱茏,屋檐飞角,铁马叮铃。整座宅子用料非顶级品相,但布景中的巧思,透着难掩的清贵风流。她记得哥哥说过,他只按主人家的要求建造,一花一木未曾擅动。当初看到图纸的第一眼,他便决定亲自监工了。

“大抵是京都贵人。”哥哥猜测。

待回到桂花树下,她取来针线,细细挑丝织补。这是苏绣里的平针绣法,还算简单。

日光从扶疏枝叶间漏下,小巧的耳垂被晒得泛起淡淡粉色,琼鼻挺翘,双唇饱满如枝头坠着的蜜桃,咬一口便是鲜嫩多汁。针线在她指尖飞渡,灵巧如穿花蝴蝶。

谢敛有片刻晃神,身子摇摇欲坠。

他指尖用力,扶住窗棂,道:“把她叫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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