着一只玉色瓷瓶反复把玩。粉衫少女立在他身后,眼中并无一丝畏惧。
掌柜气得两道眉毛竖起来,大骂:“你这般穷鬼要什么体面?没钱也敢来我家店里白吃白住,也不上城里打听打听,这三千醉是谁家的产业?你今日若不把房钱结清,休想出了这个门!”
青衣公子闻言反而笑了,她起身向前走了两步,伙计们忙将棍棒架到身前。
只听那公子笑道:“我当然是知道你们东家是谁,才敢来白吃白住。劳烦掌柜将你们东家请来,这账自然就清楚了。”
掌柜一愣,随即啐了一口,“凭你?连账都付不起也敢说认得我们东家?”他示意伙计上前,“要么把账结清,要么跟我去见官。”
伙计们拿着绳索棍棒眼看就要近身,那公子喝道:“谁敢?”
许是她实在太过神秘,众人这几日于她的身世众说纷纭,总绕不开杀人越货的大盗或是权倾朝野的高官,一时竟不敢上前。
她又道:“劳烦掌柜给你们东家带句话,这三千醉的清荷,比之绮春园的牡丹如何?绮春园未赏的牡丹,由三千醉的清荷来抵,他是亏是赚?”
掌柜听了这两句云遮雾罩的话,一时踌躇起来。
那公子从容坐下,又道:“只这一句话,若你们东家不来,掌柜尽可拿我去见官。”
——
刘升自当日跟着月明来了三千醉之后,每日总要借着买菜买糕饼的由头绕到这儿来探听消息,唯恐这年轻人心气盛,惹上盛京的权贵。
久之四邻也逐渐知道了鸿升药铺有个小师弟住在三千醉,都帮着留意那头的动静。
这日夫妻二人刚用过暮食,隔壁成衣铺的王婶子便径直走到了后院,迭声道:“徐掌柜、徐掌柜,大事不好啦!”
徐令鸿顾不得递茶水,攥了她的手道:“出了什么事?婶子缓些说。”
王婶子喘了两口气,索性坐在门槛上,“你那个小师弟,在三千醉住了,付不起银子,人家要抓他去见官嘞!”
夫妻两个闻言门都来不及关,托了王婶子帮忙看店,疾步往三千醉赶。
“娘子,娘子,”刘升边走边唤,徐令鸿却没有回答,他只好唤她,“令鸿。”
徐令鸿瞥他一眼,继续行路。
刘升喘着气道:“你那师弟落到这步田地纯粹是自作自受,三千醉住一夜要多少银子?不是你我能负担得起的。”
“师父把他二人托付给我,我照应他们是应该的。”
“没说不让你照应。”刘升觑她一眼,“只是那药铺是你家的祖产——”
“若没有师父。”徐令鸿打断他,目光坚定,“我什么也守不住。”
刘升知她心意已决,任谁也不能打动,索性执了她的手,咬牙道:“罢了,舍了这药铺,我们从此不亏欠任何人,大不了我陪娘子从头再来。”
这话熨帖,可徐令鸿却没如往常一样扑进他怀里,而是定定望向前方那座画栋飞甍的楼阁。
“夫君你看——”
刘升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,只见一马车停在三千醉门口,窗框雕镂繁复,车前悬着两盏华丽异常的琉璃灯,微风过处,丝绸帐幔被掀起,送来阵阵异香。
而他们的小师弟正立在车前,大胆地掀开窗帘与车中贵人谈笑,不过片刻,也携着师妹上了车。
马蹄疾踏,经过夫妻二人时,马儿发出一声嘶鸣,像极了对二人方才那番计较的嗤笑。
半晌,刘升才道:“娘子,你这师弟究竟是什么来历?”
徐令鸿回过神,提步往回走。
她走得飞快,刘升有些跟不上她,“娘子,你走这么快做什么?”
“回去写信。”
“写信?”刘升试探着问,“写给师父?”
徐令鸿“嗯”一声,忽然停住步子指着平州方向痛骂:“老头子自己管不住的徒弟跑到盛京来反要我们看顾,我要是再问一句师弟师妹的事,你就把这个刘字倒过来写!”
刘升:???
——
月明其实瞧见了道旁的夫妻二人,心中亦是大感讶异。
世情凉薄,他们今夜出现在三千醉,是为了她这个不过一面之缘的同门师弟么?当日她有意引二人看她走入客栈,难道还不足以使他们愠怒?若是她真的付不起房钱,他们竟会不遗余力地帮她么?
江枫说人心似水,可是水本无形,人心却是各异,她如堕雾中,越来越看不分明。
“袁兄?”江云期唤她。
月明回过神,又听他道:“袁兄此番上京,是为了五皇兄的事罢?”
他掀开车帘,吩咐那车夫,“去襄王府。”
“别去。”月明制住他,而后抬目,眸光灼灼,“草民此番上京,是有事想求六殿下。”
“求本王?”江云期似是疑惑,“本王终日斗鸡走狗,袁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