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多天后,顾江蓠才意识到,她和谢凌川正陷入冷战。
那日谢凌川归府,将手中的几尾鱼递给府中下人,竟只是对她点点头,就去了书房。他没有如约将和离书递给她,甚至接下来几天出现在江蓠面前的次数也寥寥,多数时间歇在书房。
“我要怎么办呢?”顾江蓠趴在案上,愁眉不展。
白锦月给了她一个白眼,怒其不争:“撒个娇,示个弱呗。”
“那他会把和离书给我吗?”
“……”白锦月差点被茶水呛住,蓦然觉得自己在带不晓人事的女儿,心中百感交集。
“话说到这个份上,小王爷对你不是没有感觉,眼下他也出狱,事端将平,何必此时和离?”
顾江蓠眉目紧锁,盯着茶盏中浮着的一叶茶,嘟囔道:“他答应我的。”
“真不知你二人在想什么!”白锦月不堪其扰,甩袖而去。
有人将她凉透的茶盏端走,又为她端来新的,顾江蓠抬头道谢,忽地顿住:“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?”
阿风笑着看她,右手腾出空,在空中比划。
顾江蓠看不懂他要表达的意思,却惊讶道:“小哑巴!”原来是她那日在万花楼下遇到的小乞丐。
阿风点点头。
“怎么到白锦月手底下做事,她可刻薄得紧。”
阿风又摇摇头,知道她看不懂手语,拿凉掉的茶水沾湿手指,在桌案上写下二字。
——阿姊。
顾江蓠的目光登时复杂起来,她知道白锦月是幼时被父母卖到万花楼的女孩,吃过不少苦头,正暗自揣度白锦月对他的态度,却见他又写下二字。
——灯节。
“什么?”她没明白意思。
阿风有点着急,指指江蓠,又写下——王爷。
“哦,”顾江蓠面无表情,“你想让我去找谢凌川求和。”
阿风连忙点头。
“不要。”
有星点泪光在他眼中闪烁,顾江蓠稀奇地看着他写字。
——家人。
她有一瞬怔愣,陷入沉默,面上的表情说不清是厌恶还是纠结。
谢凌川于她来说究竟是何种身份,顾江蓠要说不太清楚,是夫妻,是合作者,却很难算得上家人,也许一封和离书下来,此生再不见也说不定。
但顾江蓠没有开口否认,看了阿风一眼,起身出了万福铺。
被砸后,铺子已经不卖东洋货品了,转而卖些胭脂、发簪之类的女子饰品,生意不温不火,但胜在清净。她没跟白锦月打招呼,自行在市集间溜达。
中秋节早过,眼下的灯节是民间百姓自己组织,道那场大雨是冲撞神仙所为,眼下献灯祈福,望神仙消气,顺带也散散晦气。顾江蓠走到一处卖花灯的铺子前,细细端详。
“小姐,”小贩看到她,连忙招呼,“铺子晚上正式开张,现在挂着的样式还不全,要是没有喜欢的,可以晚上和家人或心上人逛灯会时再来看看。”
她应了一声,指向一只平平无奇的锦鲤花灯:“那只,帮我拿下来吧。”
“好嘞。”
等到顾江蓠提着花灯走在大街小巷之间,看到周围拿着同样样式的小孩在嬉戏游玩时,才有些懊悔,不明白自己买来一盏纸灯作什么。她有点想丢掉,又觉得太糟蹋小贩的手艺,只好拿着进了府。
“王妃,”杜嬷嬷迎面看见她手中的灯,“去逛集市了。”
“嗯。”她灵光一现,道:“这灯送您吧。”
杜嬷嬷笑道:“我可不收,女子的花灯是要送心上人的,王妃不如送给王爷。“
恰巧此时谢凌川跨入院门,顾江蓠不知道他是否听到,有些尴尬。
“王爷,”偏生杜嬷嬷主动招呼道,“瞧王妃买的花灯。”
谢凌川淡淡扫了一眼,就要步入书房。
一股莫名的火气自顾江蓠心头窜出,她颇感烦闷,又不知因何而起,冲动唤住他。
谢凌川脚步一顿。
“我今晚想去灯会,你陪我吗?”
杜嬷嬷见状,忙在一旁附和道:“去吧,日日在府中待着多闷。”
他落在江蓠身上的目光很深,几乎教她退缩,许久开口:“好。”
--------
不知是谁出的主意,灯会的地点定在被暴雨洗涤一空的京郊,以慰藉亡灵。京郊房屋本就破旧,被洪水一冲不剩几座完好,大多由简陋大棚代替,样式精美的花灯被挂在棚前,点上烛火,在摇曳光影的映衬下,竟显出几分温馨。
今夜的天气也及其配合,万里澄澈无云,缺了一角的明月悬挂在高空,温和的月光轻轻洒在方历经切身之痛的人们,好似安抚婴儿的母亲。
他们安静地走在人潮之中,很少搭话,大多数时候是顾江蓠在一处铺子前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