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身量适中,不高不矮,算不得貌美,亦算不得丑陋。
如若不出声,便是整座宫城中最不起眼的存在。
可她却偏偏出了声。
她即刻意会她是别有用意,侧首冲拨雪一笑,道:
“我记得陛下曾赏了一个织金软垫,你把它找出来,改一改,给这鸟儿铺着用吧。”
“是。”拨雪福了一礼,兴致勃勃地朝库房走去。
廊下仅余她与那侍女二人,她以仅能由彼此听见的声音问道:
“你是怡王的人?”
“美人聪慧。”她开门见山道。
柳烟浔见她神色如常,便知她在宫中蛰伏已久,绝非池中物。
“他有何嘱托?”
“王爷赠芙蓉鸟给美人,并无他意。只希望美人养好身体之余,莫要忘了自己与他的处境。另是为寻个借口,将奴婢送至美人身边,好助美人成事。”
原是怡王安在她这儿的一双眼睛。
柳烟浔眼底一派了然之色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回美人,奴婢名唤荷衣,原是上林苑饲鸟的宫人。”
“好,本宫自会去回禀陛下,命你来为本宫伺候这鸟儿。”
“多谢美人。”
荷衣塞给她一个纸团,福身退去。
“等等。”
荷衣闻言止步。
“这鸟儿是何时备下的?”
“回美人,自美人入宫后便备好了,本意是贺美人新封,恰逢美人养病,便当作一礼了。”
她望着笼中被伺候地毛色油光发亮的芙蓉鸟,一时失了兴致。
怡王此时送来这鸟,可谓是一箭双雕。
她自是知晓他与陛下心照不宣的纠葛,更是知晓活在陛下多疑之下,他的艰难处境。
他愿送她入宫,不单是了却她查清当年真相的复仇之心,亦是为自己的未来铺路。
许是那日春宴,他见陛下待她格外偏宠,怕她沉溺在这一时的盛宠之中不得自拔,才特送了只鸟儿来——
她,不过也是晏长曜一时兴起的金丝雀,可莫要生出太多妄念。
她捏着那纸球回到房中,悄悄展开,只见上书:
“舍张保李。”
“哈。”她蓦地笑了起来,抬手将这纸在烛上燃成灰烬,落了一桌的尘灰。
真不愧是神机妙算的怡王,竟早想到会有这么一日。
知晓宫中仅存的张美人会向中书令之女求助,知晓李贵嫔许会动恻隐之心,甚至连她会如何做,都在他的算计之中。
可是他万没想到的是,她却后悔了当日自己所为。
不论是天子之怒,抑或是亲王之怒,她一概承受不起,但她仍需按自己的判断,前行于刀刃之间。
她将尘灰拨入炭盆,突然冒出了一个背道而驰的念头。
舍李保张。
“美人,张美人求见。”
拨雪推门进来,见她正望着烛火发呆,轻声唤道。
巧了。
她回过神来,淡淡道:“请吧。”
张美人依旧打扮地清雅,但并无局促,反倒落落大方。她入了座,直截了当问道:
“听闻妹妹病了,前几日不敢叨扰,今日前来,是想问上一问,妹妹春宴那日拦我,可要对我讲什么话?”
见她坦诚,她便也懒得转圜,亲倒了杯茶水递过去,淡淡道:
“我知道你一心想救你家人,但你去求中书令,可着实算不上什么好法子。”
“.......你怎么知道?”
她垂首一笑:“姐姐真是说笑,姐姐春宴与惊华公主一同离席,不正是想借张李二族的旧情,拖中书令想办法救你族人吗?但姐姐似乎想错了一件事。”
“你但说无妨。”
她盯着面前飘浮着的茶叶道。
“掌你全族性命者,非刑部,非朝臣,而是陛下。”
“妹妹是来替陛下做说客的?”
她有些狐疑,侧首盯着她。
她颇有些无奈,笑了笑。
“陛下如若有说服姐姐的心思,何必始终拒姐姐不见呢?今日所言,不过是妹妹发自肺腑罢了。”
柳烟浔注意到她原本紧攥的手松了些,接着道:“陛下为何按下你全族,不做任何处置?说明在他心中,利用牢中的‘张氏’,便足以令某些人心绪难安。”
“妹妹的意思是......陛下本就不打算处置我家中人?”
“暂且如此。”她轻笑了笑,话锋一转,“不过,将来可未必如此。姐姐伴陛下甚久,自当明白陛下向来功过赏罚分明,若姐姐是个无用之人,自当不会顾虑你的要求。正如你跪在阶前一天一夜,也不曾得到他半分垂怜一般。”
她话说得颇不留情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