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,南栀早早坐去办公室,隔几分钟就神游天外,很是心神不宁。
她读的是印满公司要事的资料,耳畔却在回荡昨晚路灯下,应淮那些恶劣冒犯的话。
他真的是盯准她不放了。
并且他可是一个行事乖张放肆,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。
南栀不敢想象他后面还会冲自己做出什么。
惶惶恐恐到这里,昨天那个来自灯熠总裁办的号码又跳上了手机屏幕。
南栀以为她提的依旧是收购方案的事情,不料她说:“小南总,今天下午三点到五点有空吗?我们肖总想约您喝下午茶。”
南栀略有错愕。
昨天是她主动提及要灯熠的大老板亲自来谈,但纯属是一怒之下的气话,没曾想对方应允了会面,还来得如此之快。
外界不是都传这位大老板神龙见首不见尾,高深莫测,没有对外出现过吗。
南栀疑虑重重,但仍是答应了。
既然对方找上门来,她避得过初一,避不过十五,不如去探探虚实。
对方约的是一家雅致清净的茶室,去的路上,南栀接到一通电话。
一接起来,应淮沉稳磁性,大提琴低缓演绎一般的嗓音传来:“在公司?”
他们之间的联系方式早在三年前就删除得一干二净,但南栀不意外他又拿到了自己号码。
她一个字没吭,果断掐了电话。
灯熠大老板定的茶室南栀不陌生,爷爷生前偶尔得闲,喜欢约上老友,带上徒弟,来这里小坐一下午,南栀跟着来过好几次。
这家茶室生意颇好,熟客占比一大半,可今日南栀走进,却只能看见店员。
大概是被掌舵灯熠那位包了场。
南栀由店员引路,前往一间包厢,在门口一眼望见背对而坐,举杯品茗的男人。
她眉心一跳,脚步不由顿住。
茶桌面前的男人身穿一套熨烫得一丝不苟的纯白西服,坐姿翠竹似的笔挺,姿态优雅从容,光看背影就给人一种家风醇厚悠远,如玉君子风度的感觉。
与此同时,伴随一泓莫大的熟悉。
男人约莫听见了动静,轻轻放下陶制茶盏,起身回过了头。
南栀提握小包的指尖一紧,当真是肖风起。
他溶溶皎月一般,浮出温柔到极致的浅笑:“小师妹。”
南栀记起这两天在和灯熠总裁办的电话中,对方不止提过一次“肖总”。
她隐约生出一股不安的猜测,不太愿意相信,小声地,尝试性问:“你是灯熠的大老板?”
肖风起浅浅颔首。
他抬手示意,指向对面的位子:“小师妹先进来坐吧,我们一边品茶一边慢慢聊。”
南栀心下瞬时战鼓擂动,忐忑突起。
来的路上,她做足了心理准备,预演过成百上千种可能。
爸爸和公司那些叔叔伯伯皆是笃定灯熠的幕后老板手腕了得,不是善茬,南栀以为来见的会是牛鬼蛇神,会是耳鬓斑白的中年人,会是不苟言笑,随随便便一个眼神就能叫她胆战心惊,溃不成军。
何曾想是熟人,是温文尔雅,笑脸相迎的贵胄公子。
越是如此,南栀越是心神不定,面色紧绷进入包厢落座的几步路,深一脚浅一脚的,虚虚浮浮,很是没底。
肖风起像是没关注到她充斥戒备的警惕脸色,始终挂着最和煦无害的笑,柔声问道:“还是喝红茶吗?”
南栀僵硬地挺直身板,随意“嗯”了一声。
肖风起让人送来一壶金骏眉。
受爷爷影响,南栀自小饮茶,但不喜欢他们老人家爱品的普洱和乌龙,只爱醇香回甘的红茶,尤其是当中的爱马仕金骏眉。
她瞧着肖风起亲自提起茶壶,为她斟上色泽鲜亮的一杯,却是一口没品。
南栀沉重的视线落向对面男人,忍不住问:“你什么时候成立灯熠的?”
肖风起实话实说:“六年前。”
灯熠前前后后的基本资料,南栀早就了解过,清楚他们成立于何年何月,可就是非要问一遍,听他亲口说。
“六年前……”南栀喃喃重复,轻嗤了一声,“那会儿你才学完爷爷的毕生手艺,离开华彩不久啊。”
“是,我回沪市没两个月就请我父亲出资,注册了灯熠。”肖风起没有隐瞒。
南栀唇边牵出的嘲讽更重:“你现在却反过来打压我们。”
真是现代版的农夫与蛇。
“小师妹,我是想救华彩,”肖风起语气恳切,似是尤为好心,“华彩如今这个情况,光靠你一个人不可能挺得过去,你把它交给我,让它和灯熠合并,我一定会把这家公司经营成有史以来最最出色的彩灯文化公司。”
南栀神情难看,绷紧双唇,半开半合的手掌攥成了拳头。
肖风起视线下扫,瞥过她握紧的双手,清楚那纤细修长的右手中指上,覆盖着薄茧。
常年被画笔摩擦的。
肖风起语重心长地说:“小师妹,你志不在此,你应该继续去画喜欢的画,永远无忧无虑,商场上的事情实在太复杂了,染缸一样,你何必要沾染?让我去做就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