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且,如阿绥所说,如果孟家真要追究这件事情,崔雪蘅免不了牢狱之灾。再以阿绥的性子,就算崔雪蘅有精神疾病的报告,怕是也不管用的。不管是为了裴家,还是为了弟弟,亦或者为了自己这个不省心的母亲,他作为一家之主,都该在这一刻做出抉择。他不是妥协,也不是让步。作为撑起一个首富之家的人,这么多年,让裴家仍旧屹立不倒,不是光靠心软和情谊就能轻易做出选择的。反之,他的心,其实比裴绥还要硬,身上也有几分商人逐利的心性在。任何事情,都是他认真思量过后,选出了他认为可行,又觉得对的一个答案。好一会,他才沉声命令道,“妈身体有恙,家里烦乱,以免她触景伤情,明天送她出国静养。你们一个个嘴巴给我闭紧些,今天的事情一旦传出去一个字,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,后果自负。”站在这里的几个下人包括管家闻言,都绷紧了神经,齐齐颔首,“是,大少爷放心,我们都记下了。”最后,他又抬头看了眼裴绥,转身临走前,他又吩咐了一句,“把园子清理干净,活不了的树全拔了。”裴绥睨着他的挺拔颀长的背影,心头不知道流淌过什么东西,没什么太大的触感。但就是能感觉到有东西在淌过。他和老太太回了四进院,老太太本来想把他带回自己的院子,但他说自己身上脏,也有点累,想回止水居收拾了下。老太太也就没阻拦,把他送到止水居的院门口,拍了拍他的肩膀。慈爱地笑着道,“洗完澡,好好休息一下,等会去我那里吃饭……要实在不想过去,我就让人把饭菜给你送止水居来。”“不用,奶奶,我等会过去陪您用饭。”怎么说也让一把年纪的老太太费了不少心神,心情大起大落的,怕她受不住。这样想着,他就和跟着的管家说,“把陈医生也叫过来吧,等会吃了饭,让他给奶奶检查一下身体。”管家应“是”。老太太见他这么关心自己,脸上的笑又多了两分,“奶奶没事,倒是你,奶奶更担心你的身体。”裴绥摇头,“我也没事,您别担心。”“好了,不耽误你时间了,你快去洗漱,今天的饭稍微晚点,你别着急,慢慢来就是。”“嗯。”目送老太太他们离开,裴绥转身进了院子。越过回廊,竹林被晚风吹得哗哗作响,敲击着他的耳膜,让他的情绪彻底平稳了下来。到房门口时,他立在门槛前站了好一会,望着屋子里的陈设,眼神却忽然有些缥缈,跟着脑海里流淌而过的记忆开始飞远。目光不论落在哪里,好像都能看见孟笙各种神态各种心情的站在那与自己对视着。或笑,或怒,或静,或俏。他敛了敛心神,迈步走进去,也没换身上全是木屑和泥的衣服,就这样坐在了单人沙发上,拿出手机,打开锁频。望着壁纸上的人,他的心就会被狠狠攥了一下。倒是不疼,就是有些涩。看了好一会,他才点进微信和孟笙的聊天对话框,上一次的记录留在他这边发昨天下午那场“滴滴代滑”的视频上。是孟笙拿他手机自己发的。聊天的背景图也是第一天在京东酒店阳台那晚拍的照片。点开键盘的时候,他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了下,半晌才打出一句话:你爸怎么样了?醒了吗?要在发出去的时候,他又犹豫了。他就盯着她的照片,盯着那行文字,呆坐了很久很久。仿若有一个世纪这么久。“笃笃”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,那一瞬间,所有神经细胞和思绪都回到了他空白的大脑中。眼睛也迅速恢复了清明,好似和寻常时一别无二。要是他把身上那套衣服换下来了,会更有说服力。裴昱迈过门槛走进去,“怎么还没换衣服?”裴绥的手指轻抖,那条编辑好了很久的消息到底还是发了出去。他垂眸看了眼,也没撤回,更没退出这个聊天对话框,而是直接息屏了。“累了,歇会。”他握着手机,淡声回了一句。裴昱走近一些,步子猛然顿住,眉头就皱了起来。“你手就不打算管了?”他掏出手机给管家打了个电话,“带个医疗箱来止水居。”那双白皙节骨分明,常年握笔的手此刻长了十数个水泡。大大小小分布均匀。有几个已经被磨破了。看着有些可怖和狰狞。都不用猜,一定都是刚刚砍树挖树的时候留下的,可想而知他每一次挥斧头和扬铲子的时候有多用力,又往里发泄了多少怒火。裴昱淡淡横他一眼。脱了手套的时候,裴绥就发现自己满手的水泡了。疼倒是能感觉到疼的,但他一整颗心都被摁在油锅里烹炸着,他分不出一点意识去处理。他抬头问,“你过来有事?”“我还不能来了?”裴昱坐在他对面,抻了抻他那双长腿,呛了他一句,才说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