姝一夜未眠,第二日给赵氏请完安以后就回房小憩,刚刚眯上眼睛,便听房门被人敲响。
方玉推门而入,温声道:“今日天气晴好,世子想到园子里逛一逛,不知三奶奶可有空闲?”
姜姝打了个呵欠,强打着精神站起身,陪陆长易到花园子里散步。陆长易身子弱,姜姝特地放慢脚步与他同行,二人沿着青石小路慢悠悠踱步,不过行了一小段路,陆长易的脸色便变得有些灰败。姜姝知道他要强,不肯在她面前示弱,便开口说道:“世子,我有些累了,我们到凉亭内歇一歇罢!”
陆长易自然没有异议,如此二人又向凉亭行去,姜姝一踏进凉亭便看到一只全身漆黑的狸奴正卧在石凳旁睡觉。
那狸奴无论身形还是毛色都跟姜姝夜晚瞧见的那只十分相似,她心里害怕,本能得后退一步,警惕地盯着那只狸奴。这时那只狸奴缓缓睁开了眼,它分明极松散,可睁开眼的那刻,不知看到了什么,满身的黑毛当即便炸了起来,眸光惊慌,“簌"的一下就奔出了凉亭。猫与人都同样的慌乱,姜姝怔愣片刻,转头看向陆长易,轻声问道:“可是我将那狸奴吓到了?”
她现下已断定那只狸奴就是她在碧云台瞧见的那一只。陆长易摇摇头,神情没什么变化,却再不要到凉亭内小憩,姜姝只好陪着他向欣春苑折返。
姜姝无知无觉,长顺却煞白了脸,走路时连腿脚都有些不稳。那只狸奴他认得,那狸奴害怕的人不是姜姝,而是它曾经的主人陆长易。陆长易少年时期喜欢狸奴,时时都要把狸奴抱在怀里,狸奴天生野性,哪里受得了时时刻刻被人桎梏,因此,即便陆长易日日为狸奴提供珍馐美食,那狙奴也不愿意与他亲近,甚至一看到他就仓皇逃跑。时日长了,陆长易不免心灰意冷,便把狸奴交给了长顺。长顺只当陆长易要为狸奴易主,没成想陆长易要他将那狸奴装在麻袋里摔死。那时候长顺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,看着那可爱的狸奴怎么都下不了手,偷偷将狸奴带到野外放生。
事情已过去五年,长顺怎么都没想不到那狸奴会折回信阳侯府,出现在陆长易面前。
他知道陆长易认出了那狸奴,陆长易瞧起来弱不经风,骨子里却最是暴戾冷漠。
陆长易既已知道他曾阳奉阴违,就断不会轻饶于他。长顺回到倒座房,惴惴地在屋内踱步,擎等着陆长易发落。府兵来得很迅速,二话不说便将长顺捆缚到长条凳上,用麻布塞住他的嘴,举起长刀,利落地将他的右手斩落到地。长顺额角的青筋像是要爆裂一般,喉咙里发出沉闷的低吼。疼痛侵袭着他的神经,几欲晕厥之际,府兵的声音在长顺耳边响起:“次不忠,终身不用。世子说了,你既不愿听从他的命令,便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,你且将细软收拾起来,就此离开信阳侯府!”就此离开信阳侯府,就此离开信阳侯……府兵的声音不住地在长顺耳边盘旋,他眸中仅存的光亮一点一点熄灭,转而变成一片灰烬。长顺十一岁被人牙子卖到信阳侯府,十三岁到陆长易身边伺候,整整侍奉了陆长易七年,他原以为自己是不同的,原来在陆长易心心中与那些猫儿狗儿并无区别。
鲜血一滴一滴掉落在地,长顺背着自己的细软,一步一步走出信阳侯府。身影孤寂,似一道残阳。
第二日,陆长易身边便换了小厮,姜姝只觉得纳罕,长顺仿若陆长易的左膀右臂,陆长易无论做什么都把长顺带在身边,怎么忽得就换了人?她开口问道:“世子,长顺今日怎得没有当值?”陆长易淡声道:“他母亲生了疾,我放他回乡下侍疾去了。”他姿态从容,甚至还冲姜姝笑了笑,姜姝不做他想,待陆长易睡着以后便起身到东梢间小憩。
这一日,姜然到月盈阁买胭脂,迎面遇到朱凝雪。人大都是这样,心里越自卑便越发爱争强好胜,似乎口头上占一点便宜,就能高人一等。
姜然脾着朱凝雪,冷嘲热讽:“听说你前一日跟着令家大娘子到赵府吃了一餐席面,你生得标致,定能在宴席上得到大夫人们的青睐,觅得好姻缘。”官眷圈子等级分明,凭朱凝雪的身份,能到赵家吃席算是一步登天,朱凝雪曾跟人炫耀过要到赵家参加宴会,没成想现下倒成了姜然讥讽她的筏子。朱凝雪可不是任人欺负的软柿子,当即便反唇相讥:“我身份低微,着实没有本事寻一个好夫家。不像你,有一个高嫁的长姐为你筹谋亲事。”一听到筹谋亲事,姜然的眸子倏得便亮了起来。这时只听朱凝雪接着道:“你长姐疼你,为了让你免受生育之苦,特特为你寻了一个有子的鳏夫。”
“你当听说过刑部的林侍郎,他虽接连克死过两位嫡妻,却前途无量,你若嫁给他,将来定能得封诰命。到时候便是宫里的娘娘也得高看你一眼。”姜然不疑有他,心里燃起了熊熊烈火。姜姝现下成了世子夫人,风光无限,却想把她许给一个克妻的鳏夫,明摆着是想将她碾在泥淖里,任人嘲笑。简直欺人太甚!
姜然不再和朱凝雪兜搭,拔腿就折回了家。将事情说于杨氏,杨氏也发了好大一通脾气,她叉着腰低斥:“姜姝怕是忘了她姨娘和妹子还被我捏在手掌心,竟敢不知天高地厚的作践我儿,我定要让她尝一尝我的厉害。”
话毕看向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