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解释一下。”
陆寒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,像一位严谨的学者在寻求一个学术问题的答案。
这个问题,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,精准地刺向了苏沐雪用谎言和冷漠伪装起来的心脏。
她该如何解释?
解释这个歪歪扭扭的丑猫,是他在那个难得的闲暇午后,笨拙地摆弄着陶泥,一脸认真又嫌弃地捏出来的?解释她当时笑得前仰后合,却在转身后视若珍宝?解释这件毫无市场价值的废品,承载着他们之间最温暖、最柔软的记忆?
对一个将“爱”视为未知变量,将“记忆”视为已删除文件的人,解释这些,无异于对牛弹琴。
她的沉默,在陆寒的眼中,被解读为数据处理的延迟。
“无法提供合理解释?”陆寒的眉梢微微动了一下,这是他进行逻辑推演时,遇到障碍的标志,“或者,这个物品的存在,本身就包含了一个我的认知库中尚未解锁的,隐藏的价值参数?”
苏沐雪的心被这个冰冷的词汇狠狠地揪了一下。她忽然想笑,笑自己的可悲。她亲手缔造了一个神,一个绝对理性的怪物,如今,她必须用这个怪物能听懂的语言,去亵渎他们曾经拥有过的神圣。
她深吸一口气,再开口时,声音已经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。
“你说的没错,它有隐藏价值。”
苏沐雪走到那个陶瓷丑猫面前,伸出修长的手指,却没有触碰它,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东西。
“它代表‘成本’。”
“成本?”陆寒的眼中闪过一丝探寻的光。
“是的,成本。”苏沐-雪的目光没有看他,而是落在那只丑猫空洞的眼睛上,像在对自己宣判。“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,也就是我,有一个怪癖。我喜欢把每一个重大项目中,最失败、最可笑、代价最高昂的那个环节,具象化成一个物品,摆在最显眼的地方。”
她的声音平稳得可怕,每一个字都像经过精密计算。
“它提醒我,胜利并非没有代价。它提醒我,任何决策都可能产生无法估量的沉没成本。”她终于转过头,直视着陆寒那双清澈的眼睛,一字一句,如同刀刻。
“而你,陆寒,就是这个项目里,最昂贵的那个‘成本’。你的失忆,你的现状,都是为了赢得这场战争所支付的代价。这个丑陋的东西,就是这个代价的纪念品。它时刻提醒我,我做了一笔多么‘划算’的买卖。”
说完这番话,苏沐雪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。她看到钱明在不远处,痛苦地闭上了眼睛。
病房里的空气,凝固了。
陆寒静静地听着,那双眼睛里,复杂的逻辑光芒在飞速闪烁。几秒钟后,他点了点头。
“解释逻辑自洽。将非量化的‘代价’,通过一个实体物品进行锚定,作为风险警示。虽然不属于最优的风险管理模型,但在人类情感驱动的行为模式中,具备一定的合理性。”
他接受了。
他用最理性的分析,接受了对他和他们的过去,最残忍的定义。
苏沐雪的心,彻底沉入了冰海。
瀚海资本,顶层交易室。
这里曾是陆寒的王国,如今,他却像一个初次到访的客人,平静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。
钱明把一份文件扔在他面前的桌子上,发出“啪”的一声闷响。老头子这几天被折磨得够呛,眼窝深陷,胡子拉碴,看陆寒的眼神,就像看一个让他又爱又恨的混账儿子。
“小子,别光看。你现在是苏总的‘私有财产’,总得证明一下你的价值。”钱明点上一根烟,狠狠吸了一口,“看看这个,欧洲的一家对冲基金,叫‘北极星’,最近在可可期货市场上动作很诡异。一会儿做多,一会儿做空,把市场搅得一团乱。我们的分析团队跟了半个月,没摸清他们的路数。”
这是钱明和苏沐雪商量好的。
他们要看看,失去了直觉预言能力的陆寒,还剩下什么。
陆寒没有立刻拿起文件,他的目光扫过交易室里数十块巨大的屏幕。屏幕上,各种数据流、k线图、新闻摘要,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。
他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,看了足足五分钟。
交易室里,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。他们都在等待,等待那个曾经一言断生死的“神”,再次给出他的神谕。
“不用看了。”
五分钟后,陆寒开口了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。
他甚至没有碰一下那份关于“北极星”基金的详细报告。
钱明的眉头皱了起来:“什么意思?看不懂?”
“不是。”陆寒摇了摇头,他走到一块巨大的世界经济地图前,目光落在了一个极其不起眼的地方——西非,科特迪瓦。
“你们的分析方向错了。”
陆寒的声音很平静,“你们在分析‘北极星’的交易行为,试图从战术层面理解它的动机。但实际上,它的所有诡异操作,都只是为了掩盖一个更大的战略目的。”
他伸出手,在科特迪瓦的地图上画了一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