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融圈没有黑夜。
当证监会那则落款盖着鲜红印章的公告，在凌晨五点半悄然挂上官网时，整个行业的神经中枢仿佛被瞬间注入了一针肾上腺素，随即剧烈地抽搐起来。
最先炸锅的是那些二十四小时轮班的财经媒体编辑室。
“快！头版头条！换掉！标题就用——《屠鲨！证监会正式对巨鲨资本立案调查！》”
“联系所有评论员！把昨天骂瀚海资本的稿子全删了！不，别删，标题改成《我们与恶的距离：巨鲨资本的遮羞布被撕开》！”
“去查瀚海资本的发布会！在哪儿开？几点开？把所有能派的记者都派过去！带上最好的设备，我要直播！不，我要全球直播！”
无数电话被打爆，无数邮件在网络中横冲直撞，无数个刚刚入睡的基金经理被夺命连环call吵醒，睡眼惺忪地看到手机推送时，瞬间从床上弹射起来，嘴里只剩下几个不成句的音节。
“我……操……”
一夜之间，风向彻底逆转。
昨天，陆寒和他的瀚海资本还是人人喊打的“市场蝗虫”、“违规恶棍”。而今天，他们成了挑战强权、揭露黑幕的孤胆英雄。那场被所有人视为“鸿门宴”甚至“追悼会”的新闻发布会，摇身一变成了万众瞩目的“封神台”。
社交媒体上，那些昨天还在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陆寒的股民、散户，此刻正手忙脚乱地删除着自己的评论。随即，他们换上了一副悲天悯人的面孔，义愤填膺地敲击键盘。
“支持陆神！早就看巨鲨不顺眼了！资本家没一个好东西！”
“我就说陆神是被冤枉的！真正的勇士，敢于直面庞大的资本帝国！”
“心疼陆神，一个人扛下了所有。今晚发布会，我就是陆神的自来水，谁黑他我跟谁急！”
舆论的翻转，比期货市场的多空转换还要迅猛、还要不讲道理。
而风暴的中心，巨鲨资本的总部大楼，此刻已经乱成了一锅沸粥。公关部的电话线路几乎要被烧熔，投资部的交易员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工位间乱窜，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恐和不可置信。他们无法理解，为什么公司会突然被立案调查，更无法理解，为什么是那个被他们视为囊中之物的瀚海资本，发起了这致命一击。
“白总呢？白总人呢！”
“联系不上！他手机关机了！”
“那白董呢？”
“白董的电话，你敢打吗？”
一片死寂。
没人敢去触怒那头真正掌控着一切的年迈巨鲨。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公司的股价在盘前交易中，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，一头向着深渊扎去。
瀚海资本的办公室里，气氛却与外界的喧嚣截然相反，安静得有些诡异。
所有人都回来了，他们围在会议室里，呆呆地看着投影屏幕上那则红头公告，仿佛在看一部荒诞的超现实主义电影。
前一天晚上，他们还在商量着怎么表演口吞灯泡来转移注意力，还在为陆寒的生死安危而彻夜难眠。可现在，敌人轰然倒塌的消息，就这么突兀地砸在了他们面前。
巨大的幸福感和不真实感，让每个人的大脑都有些缺氧。
“咕咚。”
不知是谁，艰难地咽了口唾沫，打破了这片宁静。
“所以……我们……赢了？”一个年轻的分析师用梦呓般的语气问道。
“赢了？”马超猛地一拍大腿，从椅子上跳了起来，他那张因为熬夜而略显浮肿的脸上，绽放出一种近乎癫狂的狂喜，“这他妈叫赢了？这叫他妈的屠神！屠神了兄弟们！”
他像一头被放出笼子的疯牛，在会议室里来回奔跑，挥舞着拳头。
“看见没有！这就是我们老大！前一秒还在死胡同里跟人喝茶，后一秒就直接把人老巢给点了！什么叫他妈的惊喜！什么叫他妈的王霸之气！”
他的怪叫声，像一根引线，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压抑已久的情绪。
“嗷——！”
“陆总牛逼！！”
“我们赢了！我们把巨鲨干翻了！”
欢呼声、尖叫声、喜悦的哭泣声，在办公室里汇成了一股巨大的声浪，几乎要冲破天花板。那些年轻的员工们，紧紧地拥抱在一起，又笑又跳，尽情宣泄着从地狱到天堂的巨大落差所带来的快感。
只有钱明，没有跟着众人一起欢呼。
他靠在墙边，看着屏幕上那则公告，浑浊的老眼里，却闪过一丝比任何人都要深刻的忧虑。他走到陆寒身边，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，低声问道：“是何建国？”
陆寒没有回答，只是轻轻点了点头。
钱明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。他知道何建国，那个在监管体系内以铁面无私和手段强硬着称的“执刀人”。别人看到的是瀚海资本的绝地反击，而他看到的，却是这背后那只翻云覆雨的无形大手。
“陆寒，这杯茶，烫手啊。”钱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嘶哑，“我们从棋盘上跳出来，却跳进了另一张更大的棋盘。白敬亭是狼，那何建国就是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