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盘蒸腊肉，最终大半都进了张铁柱和高老头的肚子。铁柱是吃得满嘴流油，心满意足；高老头则是细嚼慢咽，每一口都像是在进行一场严肃的品鉴，眼神中不时闪过追忆、赞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。
吃完最后一片肉，高老头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，又给自己倒了杯早已凉透的粗茶，目光再次落到铁柱身上时，已经少了许多之前的疏离和审视，多了几分……认命般的无奈和一丝重新燃起的微光。
“小子，”高老头开口，声音依旧沙哑，但语气平稳了许多，“你那野猪肉，什么时候能弄来？”
铁柱精神一振，知道关键时刻来了！他坐直身体，认真回答：“快的话，三五天！我已经在想办法了，保证给您弄来最新鲜、品质最好的！”
高老头点了点头，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，沉默了片刻，仿佛在下某个重要的决心。抬起头，看着铁柱，眼神锐利如刀：
“行。我信你这一次，也信你手里出来的东西。”他顿了顿，语气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，“野猪肉弄来之后，我来处理。不光是为了你那点加工费。”
铁柱心里一动，隐隐猜到了什么，屏住呼吸听着。
“我高炳坤，十六岁入行，在灶台前站了四十多年，从路边摊到国营饭店，再到后来的星级酒店，什么食材没见过，什么菜系没摸过？不敢说登峰造极，但在‘味’这个字上，还没服过几个人！”高老头，不，高炳坤，语气里带着昔日的傲气，但随即又蒙上一层阴影，“可惜，老了，跟不上‘潮流’了。那些花里胡哨的分子料理、那些为了摆盘连食材本味都不要的所谓‘创新’，我看着就恶心！道不同，不相为谋！所以，我滚蛋了，躲到这破地方图个清静。”
他的话语里带着浓浓的不甘和自嘲。铁柱虽然听不懂什么“分子料理”，但能感受到高老头对传统烹饪技艺的坚守和对现状的不满。
“但是，”高炳坤话锋一转，目光灼灼地盯住铁柱，“你这块腊肉，让我想起了一些东西。想起了食材本身的味道，想起了火候，想起了时间……这些东西，还没死绝！”
他猛地一拍桌子（吓了铁柱一跳）：“你不是想在城里做山货生意吗？不是想卖野猪肉吗？光靠你一张嘴，或者给路边摊送点原料，能成什么气候？糟蹋东西！”
铁柱被他说得有些脸红，但也知道这是大实话。
“所以，”高炳坤身体前倾，压低了声音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，“老子决定，出山助你一把！”
出山？！
铁柱的心脏“砰砰”狂跳起来！虽然他之前就有此期盼，但真从高老头嘴里说出来，还是让他激动不已！
“高……高大爷！您……您说真的？！”铁柱声音都有些发颤。
“我高炳坤说话，一口唾沫一个钉！”高老头瞪了他一眼，“不过，不是以你雇我的形式。那没意思。”
他伸出三根手指：“三条！”
“第一，食材你必须给我保证！野猪肉只是开始，以后如果还有像这腊肉一样的好东西，优先供给我！品质不行，一切免谈！”
“第二，怎么做，用什么方法，我说了算！你不能指手画脚！我要用我的手艺，把这些山野之味，变成真正能端上台面的、让人吃了忘不掉的好菜！”
“第三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——”高炳坤的眼神变得极其严肃，“我们合作，不是为了小打小闹。要做，就做出名堂！如果东西真的好，手艺真的被认可，我们要有自己的招牌，自己的店面！哪怕一开始只是个苍蝇馆子，也得是能打出名声的苍蝇馆子！”
有自己的招牌和店面？！
铁柱被高炳坤这宏大的构想震得头晕目眩！这比他最初只想做个二道贩子的想法，不知道高出了多少个层次！但这磅礴的气势和坚定的信念，也瞬间点燃了他内心的野火！
是啊！凭什么他张铁柱就只能偷偷摸摸卖点原料？凭什么好东西就不能有自己的名号？他有系统（虽然坑爹），有“翠兰”这个福星，现在又有了高炳坤这位隐士高人相助，为什么不能搏一把大的？！
“干！高大爷！我跟您干！”铁柱猛地站起来，因为激动脸色涨红，“食材您放心！我拼了命也给您弄来最好的！怎么做全听您的！开店……开店咱们一步步来！我相信您的手艺，绝对能成！”
看着铁柱那毫不作伪的激动和信任，高炳坤古井无波的脸上，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的、带着暖意的笑容。他仿佛在这个愣头青小子身上，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——那股子不服输、敢想敢干的冲劲。
“好！有你这句话就行！”高炳坤也站了起来，拍了拍铁柱的肩膀，力道不小，“别叫我大爷了，生分。以后，叫老高，或者……叫高师傅也行。”
“高师傅！”铁柱从善如流，立刻改口，语气里充满了尊敬。
这一刻，一种无形的同盟关系，在这间简陋的城中村小屋里正式确立。一个是被系统砸中、急于逆袭的农村青年，一个是怀才不遇、坚守传统的老派厨师。他们的组合看起来如此不搭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