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色的迈巴赫平稳地行驶在省城的车流中,隔绝了外界的喧嚣。车内,冷凌月靠在后座柔软的皮质座椅上,闭目养神,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膝盖。
助理坐在副驾驶,透过后视镜小心地观察着老板的脸色,犹豫了一下,还是开口问道:“冷总,刚才那个……年轻人,需要我去查一下吗?”他实在想不通,一向惜字如金、厌恶无谓社交的老板,为什么会主动给一个看起来像流浪汉(夸张了)的小子名片。
冷凌月缓缓睁开眼,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没有太多情绪,只是淡淡地反问:“你觉得他是什么人?”
助理愣了一下,仔细回想了一下张铁柱的形象:一身与奢侈品店街区格格不入的廉价休闲装,脸上带着点伤,手里拎着散发烧烤味的打包袋,行为莽撞,言语粗俗……怎么看都像是个进城务工找不到工作,或者与社会脱节的愣头青。
“看起来……像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乡下人,或者……脑子可能不太灵光?”助理斟酌着用词。
“乡下人?脑子不灵光?”冷凌月重复了一句,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、近乎嘲讽的弧度,“你觉得一个真正的乡下愣头青,敢在那种场合,用那种语气,指责我‘得理不饶人’?还敢给迈巴赫的补漆费估价五百块?”
助理语塞。是啊,这太反常了。普通人看到那车那气场,躲都来不及,哪还敢上前指责?
“除非他有所依仗,或者……他根本不在乎?”助理试探着说。
“不在乎?”冷凌月目光投向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光影,语气带着一丝玩味,“他当然不在乎。因为他根本就没把我,也没把这辆车,放在他固有的认知和价值体系里。”
她顿了顿,像是在分析一个有趣的商业案例:“他的愤怒是真实的,他的价值观是朴素的,甚至可以说是……原始的。这种原始,在当下这个精致利己、层层伪装的社会里,反而显得极其突兀和……珍贵。”
助理似乎有点明白了:“您的意思是……他是在……表演?”
“表演?”冷凌月轻轻摇头,“如果是刻意表演,反而落了下乘,会带着算计和目的性。但他没有,他的情绪、他的语言、他的行为,是浑然一体的,是一种发自内心的、不受世俗规则约束的自然流露。”
她回想起张铁柱那带着乡音、却理直气壮的指责,那估出五百块补漆费时毫不心虚的表情,还有他接过名片时那一脸的茫然和……随手塞进裤兜的随意(她眼角余光瞥见了)。
这种完全超脱于她日常接触的所有人设和规则之外的存在,让她产生了一种强烈的、想要解构和理解的兴趣。
“我最近在看一些关于当代行为艺术的资料。”冷凌月忽然话题一转,“有些艺术家,致力于打破社会常规,用极端、荒诞的方式,引发人们对既定规则、阶层、价值观的反思。他们将自己融入特定环境,观察并记录人们的反应,其本身,就是艺术的一部分。”
助理恍然大悟,眼睛一亮:“冷总,您是说……刚才那位,可能是一位……行为艺术家?他在进行一场关于‘阶层冲突’、‘价值错位’或者‘都市荒诞性’的街头艺术创作?!而您……无意中成了他作品里的一个‘互动元素’?”
这个解释,完美地契合了所有不合理之处!一个行为艺术家,为了艺术效果,可以把自己伪装成任何形象,可以做出任何惊世骇俗的举动。他不屑于世俗的金钱和地位,因为他追求的是更高层次的艺术表达和精神满足!所以他才不在乎豪车,不在乎冷凌月的身份,甚至可能……连那张名片,在他眼里也只是艺术素材的一部分?
冷凌月没有肯定,也没有否定,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,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清冷:“去查一下。如果真是哪位新锐艺术家,倒有点意思。如果不是……”
她没有说下去,但助理已经明白了老板的意思。如果不是艺术家,那这样一个“异类”出现在她面前,或许背后有着其他更复杂的缘由,更需要弄清楚。
“是,冷总,我马上安排人去查。”助理立刻应道,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从哪里入手调查这个神秘的“行为艺术家”。
迈巴赫无声地汇入夜色,而一场关于张铁柱身份的美丽误会,就此在冷凌月和她助理的心中生根发芽。他们将用精英的思维框架,去努力解读一个其实根本没那么复杂的、来自张家沟的朴实(?)青年。
与此同时,老饕街花坛边,张铁柱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已经成了高深莫测的“行为艺术家”。他正捏着那张质感很好的黑色名片,翻来覆去地看。
“冷凌月……这名字还挺好听。”他嘀咕着,“不过给我这玩意儿干啥?让我找她赔钱吗?我又没车让她划……”
他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,最后得出了一个自认为最合理的结论:“估计是吓唬我的?让我别到处乱说她小气?城里人真有意思,直接说不就完了,还整个这玩意儿。”
他觉得这名片除了摸着舒服点,屁用没有。既不能当钱花,也不能帮他卖野猪肉。于是,他很随意地把名片揉成一团,瞄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