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庆、凤霞和喜顺回到徐家川,就像往平静的池塘里扔进了几块石头,荡开的涟漪久久不散,
徐家川就那么大,平日里也没个什么新鲜事,芝麻大点的小事也能唠半天,村头巷尾,井台边,打谷场上,总有人凑在一起,压低了声音议论,
“可惜了呀,多好的前程,说没就没了。”
“我看呐,准是在城里犯了错误,让人给退回来了。”
“喜顺那孩子看着老实,有庆可是机灵过头了,保不齐是惹了祸……”
“吃公家饭多不容易,这下好了,跟咱们一样,还得回来土里刨食。”
这些话,顺着风,偶尔也会飘进徐福贵的耳朵里,
扛着锄头下地,路过闲聊的人群,声音便会刻意低下去,等他走远,又窸窸窣窣地响起来。
满仓听着来气,忍不住对徐福贵抱怨:
“福贵,你说这些人真是一天闲的,有这功夫多干点活,整天瞎说叨,我看要不要开个会,全体社员都参加,好好说下,
有庆和凤霞是多好的孩子,咱得跟大伙说道说道,体校、文工团那是上头解散了,不是孩子们的问题”,
徐福贵正弯腰检查麦苗的长势,闻言直起身,用汗巾擦了把脸,目光平静地望向远处劳作的人群:
“说道啥?跟谁说道去?嘴长在别人身上,还能一个个堵上?”
“可这黑白不能颠倒啊!”
满仓梗着脖子,不光是为了凤霞、有庆,还有自个儿子喜顺。
“啥是黑,啥是白?”
徐福贵笑了笑,那笑容里带着点看透世事的淡然,
“日子是过给自己的,不是过给别人看的,孩子们回来了,心安了,比啥都强,他们说他们的,咱过咱的,你要为此专门开会,弄不好越解释越黑。”
说着,顿了顿,扛起锄头,继续往前走:
“这地里的庄稼,你伺候好了,它就不亏待你,人也是一样,把自个儿的的日子过实在了,比啥解释都管用。”
他是真的不在意。
两世为人,早就明白,别人的眼光是最没分量的东西。
不过也有不开眼,恶心人的!
那天在打谷场边上,日头西斜,刚收工的社员们三三两两地坐着歇息。
二楞这个生产小队队长,如今日子过得比较‘滋润’,灌了几口劣质的薯干酒,嗓门就大了起来,围着几个闲汉,又把那些编排凤霞的污糟话翻了出来,这次说得更加不堪入耳。
“……我告诉你们,城里那些跳舞的,没一个正经,那腰肢扭的,那眼神飞的,啧啧……”
有庆正和喜顺收拾农具,听到这话,脑袋“嗡”的一声,浑身的血都冲到了头顶,
有庆一把扔下锄头,像头被激怒的豹子冲了过去。
“二楞,我操你祖宗,你再放一个屁试试!”
二楞被吓了一跳,酒醒了一半,但仗着人多,更是小队长,大小是个领导,嘴上还不服软:
“咋…咋了?我说错了吗?你姐要不是干了见不得人的事,能让人撵回来……”
他话没说完,有庆的拳头已经带着风声砸到了他脸上。
“砰!”
二楞惨叫一声,鼻血长流,有庆不等他反应,扑上去又是一顿拳打脚踢,全是照着肉厚的地方招呼,盛怒之下的年轻人,本身又练长跑的,身体素质出众,下手没个轻重,几下就把二楞打得哭爹喊娘,抱头鼠窜。
“打死人了,徐有庆打死人了!”
二楞嚎叫着,场面一片混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