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方同学,你的简历很优秀,只是我们野外摄制组的工作比较辛苦,你作为一个女孩子,确定能胜任吗?”
“可以的老师,”方渝肯定地点头,“我从大一就经常出去拍东西,帐篷、板房都住过,还去西北参加过短期支教,多艰苦的条件都能克服。”
她迟疑片刻,咽下了后半句“我觉得能不能吃苦跟男女没什么关系”。
视频窗口里,面试官的笑容就像一张程式化的面具,被电脑屏幕压缩成薄薄的二维平面,看起来遥远而冰凉。
他一定对每个不通过的候选人都是这样笑的,方渝突然想。
她竭力压下失败的预感,乖巧地为自己争取:“老师,我一直是MR纪录片部的粉丝,我当初就是因为MR才学了传媒类专业,只要给我一个机会,我不会让你们失望。”
“谢谢你的认可,”面试官的语气很温和,看不出对她的回答是否满意,他只是快速地切入了下一个环节,“还有最后一个问题,你这么喜欢纪录片部,如果让你策划一个极地生物的选题,你会从什么角度切入?”
回答这个问题需要一些准备时间,方渝思考了几秒,刚要开口,面试官就打断了她:“没想好也没关系,今天先到这里吧,你可以退出视频了,方同学。”
方渝愣了愣,旋即意识到对方是在赶时间走完流程。
她不是他们的目标人选。
方渝抿抿唇,听话地说:“好的,谢谢老师。”
她怀着复杂的心情退出了线上会议,宿舍没有别人,方渝合上笔电,起身将紧闭的窗户推开一道缝隙,五月末的风像透明的春潮翻涌而来,太阳越过树叶,漏下一地斑驳的碎光。
研三这一年,衡量方渝时间的刻度不再是四季更迭、寒假暑假,而是一次次简历投递的截止时限,一场场求职有关的笔试面试。
没人否认她的优秀,很好的学历背景,专业第一的综评成绩,title响亮的实习,然而方渝发现自己的优秀很便宜,甚至换不来一份喜欢的工作。
她坐回桌前,从书架上抽出一个本子翻到最新一页,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十几家公司的名字,都是她投递过的。
MR影视原本被她用不一样颜色的笔迹写在最上面,现在只能打一个叉号划掉。
她想做的摄影工作,至此已经全部失败。
其他类别的offer方渝反倒拿了不少,其中不乏知名度高、待遇好的大企业,其中一家药企的总部就在她家乡所在的礼城,她应聘的是行政工作。
方渝虽然没有立刻签约,但把跟这家公司HR的聊天框置顶了,以免要用的时候找不到。
情感上她一遍又一遍地给自己的私心机会,理智却明白,这也许是当下最适合她的选择。
方渝点开微信,这几天她太忙,堆积了不少未读消息,其中有两条是男友苏扬发来的。
不过现在应该算前男友了。
一周前方渝无意间发现苏扬把头像换成了手绘的卡通小猫,跟他平时的直男风格很不相符,便随口多问了一句。
苏扬含糊其辞,只说觉得可爱随便换的,然后马上换了回去。
方渝没想太多,偶然跟好朋友应菲菲说起来,对方当即警觉道:“那是情侣头像吧,你最好查查他有没有小号,估计是换错了。”
应菲菲的怀疑不是空穴来风,没过几天,方渝跟苏扬在学校附近的商业街吃完饭,苏扬送她回宿舍,在路上她挽着他的胳膊,忽然捕捉到他外套口袋里有来电的震动声。
而苏扬平常用的手机正握在他手里。
方渝意识到了什么,他的衣兜没有拉链,她很轻易地从里面拿出了另一支手机。
来电显示是一个十分亲昵的称呼。
首都五月的夜晚仍旧透着凉意,方渝身上刚吃完饭的热气慢慢蒸腾殆尽,她抬眸望着苏扬,语气远比自己想象中冷静:“电话来了,不接吗?”
年轻的大男生变得慌乱,他想从方渝手里把手机抢回去,同时下意识地否认她未出口的事实:“方渝你别乱想,这手机是……”
方渝没听他说完,只是用力把手机照他胸口砸过去,然后转身就走,苏扬的外套帮他承受了大部分冲击,一声闷响之后,他拙劣的借口也消散在了方渝身后。
苏扬没有追上来,在此后的几天里,他也不曾以任何形式联系过方渝,这让她那晚离开的场景变得平淡和普通,就像二流电视剧里的一个过渡桥段,放映过后便无人记得。
直到一周后的今天,苏扬才终于不再装死,发了极其敷衍的两句话过来。
“我跟那女的真没什么,手机是我室友的。”
“你不信就分手算了,僵着没意思。”
在方渝的认知里,两个人自那天就已经分手了,她暂时忽略掉苏扬,打开了跟妈妈向书琴的聊天框,开始在输入栏里打字。
“我差不多考虑好了,还是回家工作吧。”
向书琴总会秒回她,只是打字有些慢,对话框上方出现了“对方正在输入”的字样,方渝等待片刻,收到了新消息。
“这样多好,我跟你爸爸早就说让你回来了。”
“小姑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