匆的沈云芝。
闻言放慢脚步的沈云芝回头看一看被落出去好一段路的贴身丫鬟,站定在原地,等秋月追上来。趁着这间隙,她稍微平复过情绪,压下心口的惊慌与无措。
不是隆冬,不是昏暗密室。
连崔淮也没有在意她,没有来抓她。
“秋月,我方才是怎么?”
四下无人,她望向小跑上前的自己的丫鬟,佯作迷糊困惑小声询问。
秋月气喘吁吁,更摸不着头脑:“奴婢也想知道小姐是怎么了,小姐从不会像今日这样等世子爷时坐在美人榻上睡着的。且世子爷来了,反而要走。那这些点心怎么办?”说着她将手里的食盒举一举,“小姐特地按照世子爷的口味做的糕点,不送出去,岂不是可惜?”
她坐在美人榻上睡着了……
沈云芝眼睫轻颤,暗自掐自己一把。
疼痛袭来,她身子一抖,这疼痛却让她欣喜。
不是梦!
难道她竟回到过去?!
沈云芝心下惊骇,没有心思聊其他的,只想弄清楚眼下到底是何种情况。强行忽略过秋月的话,她含糊道:“我好像睡懵了,方才莫名觉得有重要的事情被忘在脑后,今儿是什么日子来着?”
“今儿……没什么日子呀。”秋月愈发犯懵。
稍作停顿,秋月又迟疑,“过几日便是王府家宴,小姐想问这个?”
王府家宴在每个月的十五,而今又是春日里。
沈云芝思绪微滞。
是二月里罢。
她来到楚王府的第五个月。
因为——
二月的王府家宴过后,她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过这里偶遇崔淮。
她好像,当真回到过去了。
回到十六岁那年。
沈云芝垂眼,掩去眸中的涩然。
脑海中却回忆翻涌,诸般旧事历历在目。
昔年一场大水导致父母、兄长皆意外故去后,姨母奔丧,抱着她痛哭一场,知她无依无靠,留下人照顾她。待守孝期过,又特地派人将她接回楚王府。她至此便成为了寄住在楚王府的表小姐。
姨母待她极好,事事上心,也念着她快十六岁,用心为她考虑婚事。
偏偏她少女春心萌动,暗恋起崔淮。
楚王世子长眉星目,面如冠玉,一双深邃的眸子时常蕴着笑,从来宽和待人。世人眼中出身高贵但温和体面、儒雅知礼的少年郎君轻易俘获无数小娘子的芳心。
那时她也是其中一个。
因她初来楚王府时,被邀请去打雪仗,落得满身雪,是崔淮站出来阻止并结束这一场捉弄。
所以,她也一直同其他人那样以为崔淮这个人性子温和、翩翩有礼。她觊觎起他,强行攀附表妹身份,费尽心思接近,想吸引他的注意。
其实他们哪里称得上是表兄妹?
楚王爷膝下两子一女。
长子亦即王府世子崔淮为先王妃所出,次子崔泓为与独女崔骊珠则为不同的姨娘所出。
她的姨母没有为楚王爷生下孩子,也只是崔淮的继母。
他们两个人毫无血缘关系。
想要拉近关系,她才故意喊他那声“表哥”。
崔淮起初也是不应的。
后来……
便是在二月王府家宴这一天,夜深寂静,她第一次踏入崔淮的书房。
家宴之上,崔淮吃了些酒。
她上赶着献殷勤特地煮好醒酒汤送至他书房。
彼时听说从来没有小娘子进过崔淮书房,是以当崔淮唤她进去时,她满心欢喜,没有将醒酒汤交给他的随从。她清楚记得,那会儿独自入得书房,绕过一扇青松明月屏风,一片晦暗中,幽深的烛光下,崔淮坐在榻上,衣裳微敞,整个人瞧着有些狼狈。
是第一次踏入崔淮书房,更是第一次瞧见他这幅模样。
她心跳如鼓走近,崔淮忽然伸手,隔着衣袖捉住她的手腕,他抬眼看她,目光灼灼,如同他灼热的掌心。
“芝表妹,帮帮我。”
崔淮低哑的声音回荡在书房,他用她的手……
那一夜,崔淮不知为何中了药。
很长一段时间,她不晓得该如何面对他,却暗暗自得,以为她于他不同。
直至发现崔淮一切如常,待她与往日并无差别,仿佛那一夜在他的书房里什么也未发生过。
她终于后知后觉崔淮对她无意。
但他们依旧出了差错。
起初她想不明白,亦是不断回溯与试探方醒悟那一夜或许便是起始。
崔淮厌恶她见过他狼狈的那一面,堪破他的温和伪装。
其后种种,恰如惩戒。
不管是不是梦,总之这件事尚未曾发生。
若不是梦,若她当真回到过去,她尚有机会避开这一桩事情,改变命运。
“小姐?”
秋月见沈云芝发起呆,实在觉得她举止奇怪。
不由伸手去试她额头温度。
回过神来,沈云芝握住秋月的手腕,摇头笑一笑:“我无事。”想到有彻底逃离崔淮的可能,她不仅觉得自己无事,更是生出无限期盼。
来日一片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