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万盛不在这里?
顾渊脚步一顿。
方三娘与柳仙许下杀人愿,对她多有施暴的方万盛自该第一个遭殃。
她垂下眼睫,漠不关心道:
“死人当然不在这。你这么笃定他被妖吃了,原来求的,当真是要蛇妖将他活吞了去?”
无度对女人的态度是好上一点,但也仅仅只是一点。方三娘先前明明已许下那种愿望,现在又反悔几次三番为这男人纠缠哀求,连顾渊在哀其不幸之余都怒其不争,更别提本就喜怒无常的无度了。
她套了无度的皮,说话实在难听。这话一出口,方三娘白惨惨的脸蛋更是难看到可以同她断指的婆婆一较高下。
无度是修为通天的大能,顾渊是曾活在新时代的人。无论是无度的戏谑冷漠,抑或顾渊的同情怜悯,归根究底都是高高在上的。
她们毕竟不曾那样生活过。
而顾渊甚至熟悉这种置身事外的、傲慢的悲悯。
就像很久以前面对那些病患或麻木或哀苦的眼睛时,甚至是过去看着幼年的秦屹川经历那些苦难时。
轻飘飘一句安慰,没什么分量,但至少是安慰。
而她现在,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法说出。
甚至,还火上浇油。
“放心,这些人的生魂也都被抽离了。”纹有精美暗纹的洁白衣角从女子手中滑落,轻飘飘,像一汪拢不住的水。
蓬头垢面的女子痴愣抬头,眼前身着白衣的女人静静站在昏暗的石窟中,瓷白的脸上似有莹莹柔光,宛若菩萨下凡、观音再世。
女人微微侧过头,凤目微垂,好像下一秒就要用柔荑轻抚她发顶,许她脱离苦海、予她此间长生。
可她忽而挑眉,恶劣一笑。
于是菩萨倒坐,观音横眉,秾艳的嘲意仿佛一把寒光凛冽的刀,一刀扎穿痴妄侥幸,不加遮掩的深重恶意如海水倾泻,兜头泼下。
“再等等罢。等他们的生魂与肉//体断了联系,便也该去陪你那夫君了。”
一瞬间,方三娘被女人眉目间刺若星芒的恶毒震得一哆嗦。她神智不甚清明,但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叫她紧闭上了嘴。
亏得她没有纠缠不休,因为顾渊也同样有不妙的预感。她只觉得体内的灵力都有些骚动起来,顺着经脉流向手掌,隐约有要再打出一记的趋势。当下硬着头皮扭头就走,只冷笑了声:
“不想和他们在蛇肚子里团聚,就安分点呆着。”
在系统的限制下,这句刻薄的提醒同样是她唯一能做的。
那些小妖既然能认出方三娘是贵客,那多半是得了柳仙命令。只要她别再自寻死路,等顾渊接出爹娘的魂后带她一同离开,自然性命无忧。
顾渊怎么也没想到,她很快就见到了方三娘心心念念的方万盛。
更没想到,她以为早就该被柳仙吞掉的方万盛,此刻正活着在柳仙面前,同一女子……
生死相搏。
又一次穿过一处石洞后,首先捕获顾渊目光的,不是格外宽广的溶洞与密密麻麻的钟乳石,而是石洞正中的一处格外简陋的……戏台。
是的,戏台。
此处远比她在现世去过的、人为造景打灯的溶洞景点更为瑰丽,石幔似瀑布般从高高洞顶垂下,与利剑似的石笋相连成石柱,泉水淙淙,雾气蒙蒙,石壁上镶嵌的明珠光芒柔和,将此地衬的不似人间之境。
唯独溶洞中间一块,地上生长的石笋与倒挂而下的石幔在此处尽数不见,有如被怪力削得一干二净,只留下一处石头堆砌成的简陋四方台,四角勉强插着几根石制立柱,隐约可见早已干涸的暗色血迹。
而四方台上,衣衫褴褛的男人步步紧逼,向紧靠着石柱眼看已无路可退的女人逼去,猛地朝女人直扑而去——
“列位瞧好!”有道洪亮的声音拔高一喝,怪腔怪调,好个半吊子说书先生:
“这戏台之上是何人也?原是对结发夫妻!”
“有道是:至近至远东西,至深至浅清溪,至高至明日月,至亲至疏夫妻!却见这汉子一声狠喝,竟如恶鬼扑向昔日发妻,眼看要取她性命——哎呀,躲过了!”
周遭蓦地响起一片响亮喝彩。
戏台高出周遭一截,顾渊仔细望去,却见周围那被石笋挡住的、黑压压的一片,竟全是旁观喝彩的小妖们!
她还要再看,忽只觉颈侧一寒,借着无度的本能猛一旋身躲过,再看,却是一叶与她袖中蛇鳞材质相同的冰薄飞刃。
满堂喧闹喝彩声毫无预兆的静了下来,只留高阔的溶洞中飘荡着鬼魅似的幽幽余音。
远处戏台边墨团似的人影,整齐扭头朝她看来。
下一刻,铺天盖地的飞刃从戏台方向朝她射来!
顾渊神魂一轻,手中变幻出长鞭,雪白鞭影如银蛇在空中舞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墙,几下将飞刃丁零当啷尽数打落,人却依然立在原地,竟是在这样的攻势下一步未动。
“是洞虚境。”有道冰似寒泉的女声响起:“打不过。你们,躲起来。”
无度的修为是洞虚境?
顾渊并不晓得洞虚二字的含金量,只见那群乌压压一片的小妖突作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