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小小的华亭驿站便如一个缩影,映照出整个大明官道之上,正在上演的一场雷霆风暴。
李子成之流的吸血臭虫,尚在为自己的黄梁美梦破碎而哭天抢地,却不知他们那点子贪墨来的身家性命,在那位年轻帝王的心中,不过是扫清棋盘时,随手拂去的一点尘埃罢了。
真正的棋局,才刚刚开始。
华亭驿站正堂之内,朱由检并未急着启程。
御座之下,毕自严与田尔耕坐得安然,李若琏则是垂手侍立,神情恭谨却又不失干练而在右首坐着的,则是三位瞧着更为年轻一些的文臣。
为首的是户部左侍郎崔尔进,他神色凝重,手中握着一卷文书,显然是有备而来。
另两位,则是国子监祭酒倪元璐与翰林院侍讲学士黄道周。
这几位,都是当今天子最为信重之人。
崔尔进、倪元璐、黄道周三人更是自京师始,便一路追随圣驾南下。
这一路上,两个多月的光景里头,旁人只道他们是随驾的文墨词臣,却不知,他们几乎什么旁的事务都未曾料理,只一门心思地在行营的马车上,在临时的驻地里,与皇帝陛下,以及户部尚书毕自严等人日夜不休地反复推敲,商议着一桩石破天惊的大事那便是,如何将这刚刚从烂泥里头拔出来的漕运与驿站给彻底地脱胎换骨,重塑金身!
今日,在这华亭驿站,便是这数月筹谋到了最后一锤定音的时刻。
堂内气氛肃穆,朱由检目光沉静地扫过众人开口了:
“漕弊、驿弊,朕以雷霆手段扫之,其间人头滚滚,血流成河,非朕好杀,实乃病入膏肓,非用猛药不可,破而后立,废而后兴!
如今,这盘根错节的烂疮既已被朕亲手剜去,那么接下来,该如何在这白地之上建起一座前所未有之高楼,便是我君臣今日所需议定之大事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落在崔尔进、倪元璐、黄道周三人身上,继续道:“昔日,漕运、驿传,分属不同衙门,遇事则互相推诿,遇利则彼此争抢,政出多门,效率低下,此弊朕深恶之。如今,既然这两个摊子都已在朕手中,便不必再走那设立什么“联席衙门’,彼此协调的老路了。”
皇帝的声音带着决断:
“朕意已决,将原漕运、天下驿站,并其所有之人、财、物,尽数集成,成立一个全新的衙门!”
他一字一顿地说出了那个在他心中,已经蕴酿了许久的名字:
“此衙,便名为明皇家运输总局!”
此言一出,田尔耕与李若琏二人,脸上虽未动声色,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。
他们只知皇帝要整顿漕运驿站,却未曾想,竟是要将这两个庞大的系统捏合成一个前所未有的超级衙门!
这手笔,这气魄!
而毕自严、崔尔进、倪元璐、黄道周四人则并无多少惊讶之色。
因为这个石破天惊的名字,以及其背后所代表的庞大构想,他们早已在这两个多月里与皇帝反复商议、推演了无数遍。
他们所等待的,便是今日,这最后由天子金口玉言敲定下来的一刻。
朱由检看着众人的神情,继续说道:“今日,朕便要将此事,彻底定下。稍后便拟旨,昭告天下!如今,秦良玉、张维贤所率的兵马尚在各大漕运码头、水陆驿站驻扎。
便让他们继续待着,待到这总局的架子初步搭起,各处交接集成清楚为止。
这期间,有谁不服,有谁敢阳奉阴违,便不必再与他多费口舌,直接送他到地府去说理吧!”
“朕没有那么多功,与那些个怀鬼胎之辈慢慢磨。”
此话一出,便是傻子也听出了其中那毫不掩饰的杀伐之气。
众人心中皆是一凛,这才真正明白了皇帝要办成此事的决心,是何等的坚定,何等的不容动摇!
谁敢在此事上作梗,便是与天子为敌,与这煌煌大势为敌!
眼见气氛已然烘托到位,朱由检便向毕自严递了个眼色。
户部尚书毕自严心领神会,他站起身来对着御座深揖一躬,而后转向众人,手中那卷文书也随之展开。
毕自严直接开门见山,将这数月来君臣几人集思广益,反复商讨之后所拟定的“大明皇家运输总局”的章程,给一一道来。
“启奏陛下,诸位同僚,”毕自严的声音沉稳而有力,“遵照圣意,臣等所拟之&039;大明皇家运输总局’,其要义,在于统合’与“效能’二词。其最终之定位,乃是”
他深吸一口气,缓缓念道:
“统管全国、陆、讯息、乃至钱粮流转之超级国营总办衙。”
“此衙门将不再是一个单靠朝廷钱粮供养的官署。它要以国用为要,以营利为本,效仿天下那些大商号的经营之法,事事精打细算。它的职分,不单是为朝廷传递军情政令、
转运官物兵粮,更要盘活天下货殖,沟通南北商货,为国库开辟新的财源!”
“盈利”、“商贾之法”、“开源创收”,这些个词儿从一个户部尚书的嘴里说出来,这在场的人,都听出了其中划时的意思!
毕自严没有停顿,继续宣讲那早已烂熟于心的组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