巨大的“陈氏宗祠”牌匾,以整块金丝楠木雕成,高悬于祠堂正中,气势恢宏。
祠堂之内,大族长陈海平手持那封同样金光闪闪的请柬,正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狂笑,笑声撞击着高大的梁柱,在空旷的祠堂里回荡不休。
他,正是月前其子当街与卢象升亲兵起了冲突,后又遣管家送上五万两银票与一座西洋自鸣钟,意图“摆平”此事的那位番禺豪绅。
陈海平将金帖高高举起,如同举着一道免死金牌,对着座下数十位族中叔伯长老,得意洋洋地喊道:
“看见了吗?诸位叔伯!总督大人的亲笔金帖!头一批就送到了我们陈家!这说明什么?”
他刻意停顿了一下,享受着众人投来的敬仰目光,然后才继续道:
“月前那点冲撞贵人的小事早就过去了!那五万两银子督帅大人不收,那是他清高,要做给外人看。但他收下了那座西洋钟!这说明什么?说明卢大人心里有数,明白我陈家在广州府的势力!他现在要办事,要共商大计,这第一个想起的就是我们陈家!这是天大的脸面!是我们陈氏一族,光宗耀祖的荣耀!”
一位须发花白的族老立刻起身附和,满脸谄媚:
“族长英明!高瞻远瞩啊!看来这位新来的卢总督,也不过如此。嘴上说得再硬,终究还是识时务的。只要银子给得足,面子给得够,天大的事也能化小。
此次晏会,正是我们陈家与督帅大人拉近关系的天赐良机!海防、税务,这可是官家的名头,这里面的油水可比我们单纯贩卖些私盐、圈占些滩涂要大得多了!”
“说得对!我们陈家的船队遍布南海,论海防谁比我们更懂?论税务,我们交的税能顶他半个府库!这新政就该我们来定!”另一位房长也激动地站起来。
祠堂之内,瞬间一片欢声笑语,气氛热烈到了极点。
他们仿佛已经看到,通过这次与总督的“合作”,陈氏家族的商业版图将如何堂而皇之地从灰色地带,扩张到官方层面,成为一个真正亦官亦商的庞然大物。
……
广州城,表面上看去,一片歌舞升平。
商旅不绝于途,市井喧嚣依旧。
家家户户张灯结彩,采买月饼鲜果,似乎所有人都沉浸在中秋佳节即将到来的喜庆气氛中。
夜幕降临,星月无光。
以“防备海寇趁中秋之虚,于秋汛来袭,进行换防整训”为名,广州新军的数个精锐步兵营与一个满编的骑兵营,在夜色的掩护下,悄然开出。
他们的行动快而静。
没有喧哗,没有号角,只有将官们低沉的命令和士卒们甲叶摩擦的细微声响。
白云山麓,俯瞰全城的制高点;珠江渡口,控制水路进出的咽喉;东、西、北三条出城的官道……广州城所有对外联通的水陆要道,几乎在同一时间,被这些军队牢牢控制。
士兵们动作娴熟地构建临时壁垒,架设鹿角和拒马,肃杀之气,在夜色中弥漫开来。
这些士兵接到的命令,简单而冷酷:
“自此刻起,至总督大人另有将令。所有关卡,许进不许出。任何企图冲击关卡者,无论何人,无论何种身份,无论何种理由……格杀勿论!”
一张巨大的包围网,已然成型。广州城,已然成为一座只进不出的……死地。
……
同一时间,总督府后院,巨大的校场之上。
夜色深沉,数百名身形剽悍的士兵按十人一队,在黑暗中静静地站列着。
他们是数日前以“组建总督亲卫标营”为名,从全军中精挑细选出的识字。
连日来,他们都在进行着封闭式的,看似枯燥的队列训练,无人知晓真正的目的。
此刻,这支部队有了它的名字——“执行队”。
一身黑衣如同鬼魅的卢剑星,独自一人站在他们面前。
在他身后,数十名同样身着黑衣的锦衣卫校尉,抬着几个沉重的密封木箱无声地走到队列前。
“开箱,分发。”卢剑星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,显得异常清淅。
木箱被打开,里面是一个个用牛油纸封得严严实实的纸袋。
锦衣卫校尉们迅速将纸袋和地图分发到每一位队率手中。
一名队率接过冰凉的纸袋,入手沉甸甸的。他能感觉到里面是厚厚的纸张和某种硬物,但油纸封口处盖着火漆印,严丝合缝,根本无法窥探。
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感,压上了他的心头。
他和他的弟兄们以为只是又一次夜间紧急集合,却没想到会是如此诡异的场面。
直到最后一份物资分发完毕,卢剑星才缓缓开口,他那极具穿透力的声音,仿佛能刺入每个士兵的骨髓:
“此刻之前,你们无人知晓今夜的任务。此刻之后,你们必须忘记自己原来的身份。你们是总督大人的刀,是陛下的手。你们的名字,叫‘执行队’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如刀,扫过面前一张张在黑暗中轮廓模糊,却能感受到其上写满惊愕与紧张的脸庞。
“你们